赵时安道:“既如此,去熬些粥来。”
婢女应喏退下。
南枝笑道:“多谢少将军。”
“别总谢我,多生分。”赵时安扯过锦被盖住她的双腿,道:“以後你只叫我时安就行,我爹在晚饭时和我说了,我们祖上是有姻亲的,算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姐姐呢。”
南枝好奇,问他:“那得是多远的姻亲?”
赵时安道:“也不远,就是三姨奶的外孙女的表姑姑的四表妹的侄女儿。”
南枝笑了,笑起来眼眸半弯,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赵时安看着她,也跟着笑起来,不是笑这段遥远的姻亲关系,而是笑此时此刻的光景,好似枯燥无望的生活里突然闯进一阵涟漪。
他只觉幸运。
赵时安问她与周府的事,南枝便将吴周两家十多年的交情简单与他说了。
两人谈话间,有婢女从厨房里端来一碗粥,还未绕过屏风,就听得外边有人沉声道:“说了几次?她不喜欢杏酪粥,换茶粥来。”
“七郎君?”那婢女愕然,呆立在原地,忙道:“回禀七郎君,此前不是奴婢伺候的吴娘子,奴婢不知道,现在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给吴娘子熬茶粥。”
说完,婢女逃命一般飞似地跑出茶室。
屏风後边,吴南枝愣怔半晌。
她清清楚楚听到赵渝刚刚说她不喜欢杏酪粥。
赵时安也听到了,没觉察出什麽,只是问南枝:“原来十二娘喜欢茶粥?”
南枝擡眼,望向投在屏风上的那道颀长的身影,迟疑着点头:“确实是。”
可赵渝如何知道这些?
细数起来,她与赵渝只见了三次面,第一次在秋千戏草场上,她一直躬身着不曾看清他的脸,第二次在京兆府领珠玉和嬷嬷的身贴,也只匆匆一瞥,第三次是现在。
在来长安之前,她甚至从未听说过赵渝的名字。
南枝愣神之际,赵时安已经转动轮椅,绕过屏风。
他问赵渝道:“长兄?你怎麽回来了?”
“这是我的茶室。”
赵渝撩袍坐在茶桌前,拿起茶罐,慢条斯理地夹出紫笋茶叶。
吴南枝的成婚之夜,是与镇北少将军同床共枕,如今她与赵时安共处一室,离同床共枕只差一步。
这一步发生的可能渺茫得近乎于无,但不是绝无可能。
赵渝握盏的五指暗暗收紧。
“这是长兄的茶室没错,但南枝在里边……”赵时安小声道。
赵渝眉尾轻挑:“原来你知道。”
“我……我不是那样轻浮的人,十二娘也不是,长兄别……”
赵时安心虚。
赵渝:“别打扰你和她?”
赵时安自知辩驳不过,迫于长兄的威严,他没敢再往屏风後面去,拿过茶壶往茶盏里注水,岔开话题,问道:“长兄怎知十二娘不喜欢杏酪粥,喜欢茶粥?”
赵渝冷眼擡起。
入梦千百次,早已熟稔于心,想要不知道,反而需费些功夫。
吴南枝衣食住行都有偏好,稍有不顺心她就会闹,闹急眼了,缠着随侍赵谨之撒气。
积年累月下来,他的胳膊上丶肩上丶後颈全是吴南枝的牙印子。
他日夜谨慎,时刻提醒近身伺候的下人们莫要出差错,饭菜粥食,被褥枕头,事无巨细,小心侍奉。
“她不喜欢杏酪粥,换茶粥来”这样的话,他在梦中嘱咐过下人无数次,适才几乎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像是出于某种无法摆脱的本能。
赵渝没打算否认,只淡淡道:“知道这些,不是什麽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