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这些话的答案,可刚想开口,却撞上吴南枝的平和的眼神,他就已经知道南枝要如何回答了,她在赵府是否过得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她过得怎样,周洛衡都无权过问。
他若问,吴南枝最多只会回答说:“这是我的事。”
吴南枝也知道他想问什麽,低声道:“你不用问,也不用担心,我死不了。”
“好。”周洛衡点头。
两人沉默良久,只馀下寂静的雪落声。
至长亭内,南枝幽幽道:“希望你也死不了。”
“南枝……”周洛衡眼底漫上红血丝,怔怔望向她:“你不希望我死?”
“当然。”南枝点头,轻轻掩了掩口鼻,蹙眉道:“所以,请周少卿不要喝太多酒,喝酒容易猝死,特别是在大雪天里。”
周洛衡见她厌恶自己身上的酒味,脚下退了两步,道:“临近年末,没有什麽公事,空闲的日子多了,有些事就自己钻进心里,只能用酒压下去。”
南枝啧啧两声,嫌弃道:“我父亲被发配千里,我都没有借酒消愁,你遇到这点破事就喝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我……”周洛衡被这话堵在原地。
南枝道:“好了,你先离开吧,你母亲快要带着人来这里抓住你我私会了。”
周洛衡诧异:“我母亲带人来这里?”
南枝看他磨磨蹭蹭,来不及与他解释,只擡脚往他身上一踹:“滚吧!”
此时,周洛衡也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赶紧往林深的方向跑去。
这边,郑翠得了小厮的消息,就扶着赵太夫人穿过人群,从更加宽敞且人多的石道走过来,後头跟着宋秋丶赵时安丶赵督军丶赵参军与三位郎君丶十娘子。赵岭眼盲,宋秋不许他乱走动,一直待在施粥棚里。
“阿衡当真去见了吴十二娘?”郑翠当着赵府衆人的面质问小厮。
小厮自然点头称道:“小的远远看见了,吴娘子拉着大郎君的手不放呢。”
赵太夫人听罢,气道:“宋秋,你瞧瞧你给九郎选了个什麽品性的女子?都住进赵府里了,还和周府那个郎君不清不楚!”
赵时安转动着轮椅前行,说道:“眼见为实,祖母没看到,怎麽就信了这个小厮的话?”
“九郎,你怎麽和祖母说话的?”赵督军扶住母亲,又斥责宋秋道:“弟妹,你管管你儿子!”
宋秋推着赵时安的轮椅,瞪了一眼赵督军,道:“我觉得九郎说得有理。”
赵参军在後边道:“有理没理的,去看看不就不知道了?”
赵府衆人吵嚷一路,赶到长亭,还没走近,就发现长亭里头空无一人,半个影子都没有。
郑翠和赵太夫人正疑惑间,头顶上突然落下一堆雪块。
咚咚!
直接砸到两人脑袋上,太阳xue嗡嗡作响,赵太夫人站都站不稳了。
“母亲!”
赵督军和赵参军快步跑过去,伸手拉回赵太夫人,欲要擡头看是怎麽回事。
啪!啪!
两人还未看清,眼前就有两大块雪从天而降,重重拍在擡起的脸上,冰冷刺骨,眼前眩晕一般亮得伤眼。
赵府衆人见状,连退好几步,才敢扬起脑袋往上看。
只见高高的树杈上垂下许多彩色帛带,随风飘在林间,吴南枝正踩着树枝,从袖中取出一条彩帛,系在树梢上。
树枝随着她脚下的动作,剧烈摇晃,树上的积雪也随之落下。
赵时安早就发现了她,仰着脑袋,笑着看她。
她站在树梢上,起身回眸,垂下的彩帛在她身後与眼前轻轻拂过,似将她托起,又似将她轻轻放下,飘逸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