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折舟身子往前倾了倾,“您此前可知这里头是什麽?”
谢谨的目光缓缓落在桑雾身上,语气依旧和煦,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之前,我并不知晓。直到遇见桑雾,原来,这其中封印的,正是你的情丝。”
话落下,大殿内的灯火似乎都静止了一瞬。
桑雾闻言,擡眸看向谢谨,“我也同司长您一样,实在没想到。”
她顿了顿,又追问道,“那朱娘怎麽会出现在青枫堂?”
“多年以前,她突袭青枫堂这个据点,恰好被我遇见,出手将其制服,废去修为化为原型,我却未下杀手,留下她一条性命。谁料朱娘竟一直潜伏于此,直到此前我将琉璃瓶封印在堂中。没想到她竟得到机缘,修为大增,再度化形。甚至打起了情丝牵姻缘的主意。”
谢谨欣慰地看着三人,“幸好你们及时发现,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原来如此。”桑雾思索,这番说辞与桃君先前所言也算对得上。
沈折舟则沉声问道:“那如今,琉璃瓶已碎,情丝归位,会不会有隐患?”
“眼下该是无碍的。”谢谨看了一眼桑雾,指尖摩挲着盏上的纹,“至于日後……”
桑雾抿唇一笑,举杯轻声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说吧。多谢司长解惑。”
席间气氛稍稍缓和,谢谨却忽然转向沈折舟,神色正经:“对了,折舟,师父还有一事与你商议。”
“您请说。”
“缉妖司的妖狱中,除了罪大恶极的妖物,还有不少是无处可去的妖,只能挤在妖狱里。如今数量骤增,妖狱已难以容纳。我想,该是时候寻个办法将他们送回去了。”
沈折舟微微一怔,追问:“送回去?送回到哪里?”
谢谨的眼神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幽深,他缓缓吐出三个字:“云墟丘。”
这名字一出,空气似乎凝固。
桑雾心头骤然一紧,手中筷子被攥得泛白,莫名的紧张与不安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沈折舟神情凝重,追问:“云墟丘不是早已消失了吗?所以妖族才会逃往人间?”
谢谨缓缓摇头,“云墟丘是妖族的根脉,是不会消失的。只是文泽山君陨落,封印被破,云墟丘自此隐匿,入口湮没无踪,无人能寻。”
他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一卷画轴,铺展在案几上。
卷轴上的画面栩栩如生,山川叠翠,云雾缭绕,正如羊儿所言,宛若仙境。
谢谨指着画卷,郑重道:“此处,便是云墟丘。”
六陶凑近一看,低声感慨:“果真好美。”
谢谨却不容他们沉醉,重重拍了拍沈折舟的肩膀,“找到云墟丘入口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一处了。”
桑雾眉头微蹙,神色依旧冷静,不曾言语。
谢谨继续劝说:“我知此事艰难,但为了妖族不再流离,为了人族安宁,我们必须去做。”
沈折舟沉默片刻,终是收起卷轴,紧紧握在手中。
见桑雾未曾反对,他郑重应声:“是,师父。一处自当竭力而为。”
谢谨这才露出欣慰,伸手示意他们落座:“来,先吃些菜吧,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多谢师父。”
“此事不必过于心急,我相信你们终能寻得云墟丘的踪迹。”
酒过三巡。
气氛,缓和了不少。
“桑雾啊,”谢谨带着长辈特有的试探与温和,“你在这住得惯吗?可有久留的打算?”
“暂时……还不会离开。”
谢谨随即补充:“折舟为人正直,性情亦佳,实在是个难得的人选。”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个圈,“你可得好好考虑。”
“沈司使确实很好,我也不错,还请沈司使也能考虑我。”言罢,她笑着望向沈折舟。
沈折舟猛地擡头,原本局促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月光的黑曜石。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我不用考虑。”
他的目光热得能烫人,像要把桑雾的影子刻进眼里,“只有你考虑你我的份。”
席间,桑雾曾扭头看窗外。
沈折舟不动声色地注意到了,对谢谨说:“师父,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您也早些休息。”
“去吧,路上慢些。”
归途中,两人并肩而行,青石板路泛着月光,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沈折舟的影子比她高半个头,时不时往她那边靠一点,替她挡住巷口穿堂的风。
六陶则借着夜色,已先一步翻上屋脊而去。
桑雾刚要说话,却听见沈折舟同时出声:“你……”
沈折舟忙侧过身,双手背在身後,“你先说。”
桑雾直言:“你与司长的关系很好吗?”
沈折舟意外她的问题,却还是认真回答:“当年我流浪至缉妖司时,师父收留了我,传授术法,待我甚厚,也让我有了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