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处,一只枯白却力道惊人的手从栏杆後探出,猛地箍住了桑雾的前臂。
抓住她的,是个被囚多时的女妖,瘦得几乎要被衣布风干,可那双眼里却有难得的一丝清明。
“别往上走了。”
桑雾皱眉,喘息未平:“我要离开这里,上面不是出口吗?”
女妖摇头,“上面是出口,也是终结。”
她不再多言,只一遍遍叮嘱,“听我的,别上去。”
桑雾心底掠过迟疑,越往上关押的越是修为高的妖,若真有出口,他们近在咫尺,何以不逃?
可转念,沈折舟也无须欺她。
短静之後,她微微俯身,示意女妖松手。
桑雾向她颔首致谢,桑雾没有回头,选择了上行。
穹顶出现一间诺大的屋子,却未有人点烛。
四面高窗敞着,月光如清水倾泻,在地面铺出一层冷白。
桑雾屏住呼吸,借着月色迈步而入。
屋内忽有压抑的骚动与呻吟自阴影深处翻涌而来。细碎的绿光一点点浮现,先似萤火,继而聚作一双双森冷的妖瞳,正从暗处静静注视。
桑雾後背发紧,不敢出声。
崇魅俯在她耳畔,安抚:“别怕。”
脚步沿墙缓缓挪过,当桑雾走到第二扇窗下,视线豁然,屋中央是一座以阵法托起的巨大炼化炉。
炉身密布符文,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牢笼,将一群形貌各异的妖困在其内。
符文间渗出红黑的骨血,沿着阵纹蜿蜒流淌,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冷意直逼骨髓。
那些血线被引至阵法顶部,汇聚成团,最终在半空凝成一枚血珠。
桑雾仿佛被无形牵引,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
“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窒息般的呼唤一重接一重,从炉中传出,嘶哑而绝望。
那声音撞入桑雾耳畔的瞬间,她在梦里听过,像是从前世遗下的回声,此刻终在眼前成真。
崇魅也被这一幕震撼,她气愤不已,“竟然有人不惜动用血祭禁术,用妖炼丹。”
“让活着的妖亲眼看着自己化为血水……”这份残酷令她杀意上涌。
桑雾也明白了谢谨为何故布疑阵留下崇魅。
她望着炉子里那些扭曲的妖影,还有像羊儿那般的小娃娃,想冲过去,想把阵眼砸了,想把牢笼掀开。
她双拳紧握,怜悯与理智纠缠在一起。
想要救他们,却清楚此刻出手只会暴露自身,且以她之力难以挽回眼前惨剧。
内心无比挣扎,决定先退一步,寻得破局之法再来。
她循着月色回到窗边的出口,才将身形一侧,背後忽有凌厉之力无声袭至。只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自脊背炸开,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自高处狠狠摔落在地面上。
腥甜涌上喉头,一口血没能咽住,从口中涌出。
疼得她连呼吸都快断了,一时难以起身。
那股杀意未歇,第二道力量裹挟裂风再度扑来。
危急时刻,掌命伞破门而出,一声清鸣,伞骨尽张,亮光刺目如昼,将那致命一击生生挡下,护住了她。
光影交错里,桑雾勉力擡眸,额角的血顺着睫毛滴下来,她握紧了尚有馀温的伞柄,喘息如丝,却终未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