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那清洌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沉意,蓝舒音心头一跳,一时以为是魏老板,回头才发现是隗离。
此刻,隗离脸上没什么表情,快步走近后,就拉起了她的左手。当他看到掌心那片血肉模糊,线条歪扭的法阵时,眉头微蹙,久久不语。
蓝舒音以为他也被唬住了,没忍住得意地炫耀,“你来晚啦!都没看到常仙那个老家伙被我吓跑的样子。知道我这是什么阵法么?业火焚身阵!降天雷的那种,够他喝一壶的了!”
隗离抬眸。
他表情平静,可蓝舒音被他这么静静看着,莫名就心虚起来。那点洋洋得意僵在脸上,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硬生生转了个弯,“咳……我胡扯的。”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该,被他的气势吓到太没面子了。
于是她又挺起了背脊,“虽然确实是赌了一把,但我知道那老头惜命,不敢跟我以命换命。”
从刚才常仙透露他甘愿背负百年业障也要报答救命之恩时,蓝舒音就看透了。这常仙,骨子里跟她是一类人。
一样惜命。
既然一样,那她这招虚张声势,就铁定行。
隗离静静听着,没接话,手往身后一探,便拿出了一只精巧古韵的木盒。
掀开盒盖,他将里面莹白的粉末,尽数倒在了她血肉模糊的掌心上。
粉末触肤即融,不必涂抹,便自发渗入皮肉。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转眼凝成了一层深红色的血痂。
痛感骤减,蓝舒音又惊又喜,“这东西还有这种奇效?”随即又心疼起来,“哎,这点伤太浪费了,你不如直接把这东西给我呢……”她可是记得,灵之微末是好东西。
“伤口深,伤药好的慢。”隗离见她掌心已无大碍,这才松开手,语气却依旧平淡,“下次别再用这种自损的手段。”
“我也不想啊。”蓝舒音说道,“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你可以找我。”
“你又不是24小时都看手机。”
“试试不吃亏。”
“……哦。”
蓝舒音应了一声,顺势扯开话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隗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出来遇到常静瑜,她说你不见了。刚好常仙匆匆忙忙下山,我感觉他对你态度异样,便跟着他。但他脚程太快,要不是地灵引路,我也找不到你们。”
停顿了一下,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玩味,“然后,就看见阿音用聪明智慧把人吓跑了。”
“好说好说。”蓝舒音得意了不到两秒,又垮下肩膀,“我今天运气太背了。”
她把从被偷袭到关进棺材,再到与常仙对峙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遍,当然,保留了风芷昭音的那部分。
她无奈道,“你说我是不是招事体质啊?这次要不是姜无恙,怕是小命都没了。”
隗离听着她的叙述,神色几经变幻,最后只淡淡一笑,“是吗。”
感觉到了什么,蓝舒音试探道,“姜无恙说,他看到你背后跟着个覆面鬼影,所以当时才想试你一试。”
“你信他?”隗离反问。
“也不是。”蓝舒音含糊地一语带过,“不过本来打算明天就回去的,现在碰上了姜家人,我准备在港州多待几天,顺便……”——再去一趟棠岛。
但她迟疑了一下,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体验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
“你……”隗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对了,我和常静瑜走后,里面发生了什么?”蓝舒音怕他追问,扬声盖住了他的话。
隗离笑了笑,却说,“等你见到方涣就知道了。”
到了山脚,树荫下坐着个背影佝偻的男人。蓝舒音以为是纳凉的路人,也没在意,直到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才发现是方涣。
“你……”蓝舒音差点没认出他来。
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她竟觉得,方涣像老去了十岁。原本乌黑的鬓角白了一块,眼尾爬上了深重的皱纹,连挺拔的脊背都略显佝偻。他整个人,像被时间按下了快进键,透出一种暮气沉沉的疲惫。
对上蓝舒音震惊的目光,方涣扯出一抹苦笑,伸出了左臂。
他小臂上的刺符消失了,皮肤上只余下些许浅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灼烧过后正在愈合。
“常仙果然名不虚传。”方涣的音色也沙哑老化了几分,“但这代价……也确实沉重。”
蓝舒音渐渐明白过来,“所以,我们走后,他用你这十年寿命,续给了常老爷子?”
“我不清楚。”方涣摇头,神色却异常平静,“不过,这是我自愿的。比起少活十年,我更不想现在就死。”
蓝舒音一时沉默。
“阿音。”隗离突然开口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想一个人走走,散散心。”蓝舒音收回目光,语气疏淡道,“谁都别跟着我。”说完不等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
此刻,更高一层的盘山公路拐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树荫下。
车门轻响,一个穿着便装的调查员钻进副驾。
王葵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怎么样?”
“很顺利,姚怀玉已经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