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脚步,转身直面他。
“隗离。”她的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认真,“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
“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太合适。但你,或者是魏老板,就这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帮我,甚至……为我做了很多。为什么?”
见他有开口的迹象,她又抢先一步打断,“我想听实话,可以吗?”
隗离凝视着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怕吓到你。”
这个回答让蓝舒音一怔。她设想过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吓到我?”她不解地重复。
“是。”他向前迈了半步,距离拉近。她清楚地看到,那双曾经冷郁高远的桃花眼深处,涌动着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深沉渴望,“你就是我想要的。”
都说阳光之下无所遁形,此刻迎着融融暮色的他,神色依旧温雅从容,可那表象之下透出的,却不像真正的暖意,更像一种将极致癫狂隐匿后的完美伪装。
他的声音轻缓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灼人的温度,敲在她的心弦上,“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我想要的宝贝。”
——我是来找宝贝的。
——又见面了。又是来找宝贝的?
——是啊。
冷不丁想起他曾经意味深长的话,她悄悄将手背到深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谨慎地问道,“你是做黑市器官买卖的?”
“……”
隗离突然叹气,“你想拒绝,也不用刻意装傻。”
蓝舒音也跟着叹了口气,“像我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智慧与胆识并存,气质与幽默感齐飞的天选之女,见过的男人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我。真是……哎,可惜啊可惜。”
她捋了捋头发,“我早就水泥封心,立志终身献给探险事业了。隗老板你没赶上好时候啊。”
闻言,隗离沉默了片刻,却道,“我知道。”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和悠远,带着一种早已洞悉一切的坦然。
“你常说,若是没有那些糟心事,很想谈一段普普通通的恋爱。你不喜欢灵修,不喜欢我。你认为我不通人性,太过冷血,厌恶我,不想见我。”他看着她微微愣住的模样,轻声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见你。”
“但我总是把握不好分寸。太热情,你会被吓到,太冷漠,你又躲。你告诉我,究竟我该站在哪个位置,才能让你觉得恰到好处?”
蓝舒音本来只是搞抽象,他的告白太突然也太狂野,她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插科打诨,但没想到……
隗离不按常理出牌,在这给她玩纯爱?
蓝舒音嘴角一抽,都差点觉得自己真是虐了他千百回的负心人了。
“隗老板说笑了。您风姿卓绝,待人接物更是温润得体,对谁都能关照周全。是我心眼太小,格局不够,配不上这份青睐。”
没敢直视他那定定的眼神,看得人心惊肉跳。蓝舒音说完,便抬手拦下路边经过的的士,对他微笑致意了一下,便飞快拉开门坐了进去,“师傅,麻烦先开。”
落荒而逃。
完全没勇气听他的下文。
她弯着腰看着车子地面,直到觉得应该出了对方的视野范围,才直起身子,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纷乱的心绪随着车辆的平稳行驶渐渐沉淀下来。
蓝舒音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隗离说的那句话,“若是没有那些糟心事,很想谈一段普普通通的恋爱”,分明是她上辈子,在某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看似随意的场合下,故意说给他听的试探之言。他当时没有任何回应,她只当他漠不关心,或是根本没听进去。
可他不仅记得,还在刚刚,用那样一种语气复述出来。
他也认出她来了?
蓝舒音却高兴不起来,心情沉重——这就证明,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谁,却故意看着她为字条之事烦恼,要不是那一巴掌……
她不由按了按额角。
无论如何,按照上辈子的经验,隗离不会无缘无故徘徊在一个人身边。唯一的解释,多半是因为,她涉及了某些她尚未知晓的因果命数。
因此,他那番低姿态的剖白,一个字也不能信。
他现在与时俱进了,太懂得如何拨弄人心,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她心乱,什么样的姿态能让她心软。
总之,现在情况变得复杂了。
原本只想揪出那张字条背后的黑手,可现在看起来,大概率就是姜无恙为了报复她而设下的恐吓。除了他,她想不到第二个如此恨她的人。
所以其实也没有追查下去的必要了。
一股强烈的,想要挣脱他们的念头涌了上来。
上辈子累到最后没有求生的欲望,但这辈子她有啊。
她不想卷入任何灵修,真理殿或是那些玄之又玄的纷争里。不想成为任何棋局中的炮灰。
蓝舒音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师傅,去唐前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