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想不通的是大隗迦离。
那个满嘴因果命数,冷眼旁观众生疾苦的真理殿圣子,如今怎么性情大变,不仅帮她救人,还变得那么和蔼可亲?
这比生生精分还可怕。
还有这双眼睛……
蓝舒音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若说是那老神棍随意将她的灵体塞进某个躯壳,似乎又不像。这分明是当年她收养过的那个小女孩果果的眼睛,可脸型轮廓又完全不同。
难道是因为临终前还惦记着对果果的承诺,心有亏欠,这才长成了这个样子?
后脑的伤处突突作痛,此刻实在不是琢磨这些前世今生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想法子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问题又来了。
她两辈子都只是个普通人啊!就算有些超乎常人的灵觉,也多仰仗外物法器。那些玄乎其玄的前世记忆,此刻根本派不上用场。
“总不能又把隗离召来吧?那不就暴露身份了……”
抱怨归抱怨,出路总得找。蓝舒音强忍着痛楚,扶着墙往外走。
然而双腿软得不听使唤,她像只横行的螃蟹,歪歪扭扭地挪了几步,最终认命地靠在了门框上。
“真是造孽啊。”
她不想努力了。
真的。
两辈子,加起来活的年头也不算短了,怎么还是这么累?上辈子被背叛,被复仇所累,这辈子从小被排斥、被算计,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想喘口气,又撞进这鬼打墙一样的鬼地方,还附赠了脑袋开瓢和一堆理不清剪还乱的前世记忆大礼包。
身心俱疲。
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役死纂。
寻常法咒阵法多是对付灵体的,只有那个她上辈子用过最勤的法阵,或许可以破开这个阈限空间。
至于后果……
去他妈的后果。
她现在只想出去,立刻,马上。然后去医院检查脑震荡。
怎样都好过被困死在这里,慢慢被这诡异的寂静和未知逼疯。
有捷径不走是傻子。
说辞她都懒得细想了。如果事后隗离问起,就说是偶然从某本古籍残页上看来的。反正她是探险博主,有点奇奇怪怪的知识储备也很合理。
至于他会不会认出她?
蓝舒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绝无可能。
且不说这张脸和上辈子差异巨大,就算真的一模一样,隗离也不见得记得。至于他也叫她“阿音”,大概是凑巧。
毕竟她这辈子叫蓝舒音,尾字也是个“音”。像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应该只是习惯性地用一个简洁的称呼,无关其他。
她不再犹豫,抽出随身携带的战术笔,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就着冰冷的地面,开始勾勒那复杂而诡谲的符文。
待到阵法的轮廓初成,蓝舒音又突然有点忐忑,去办公桌上抓起几张废弃的打印纸,挡住了自己的脸。
做完这掩耳盗铃的举动,她又低声给自己打气,练习了一下那套说辞,“偶然所得,试试效果……”
反复嘀咕了几遍,终于攒够了勇气。她闭上眼,开始吟诵古咒。
古咒艰涩的音节从唇间逸出,蓝舒音自己都觉得陌生。但如此流畅,仿佛就是本能地吐字而出。
起初只是细微的震颤,随即,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扭曲!空间里的光源疯狂闪烁,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解的边缘。
就在她感觉脚下的地面都要碎裂开时,一切喧嚣戛然而止。
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窒闷,空气仿佛被完全置换。
她不由睁开眼。
两边不再是办公楼层的既视感,而是一片空无一物,裸露着水泥灰浆的毛坯空间。粗糙、原始,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成功了?
就这么出去了?!
蓝舒音松了口气,可旋即心头一跳,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她从那张皱巴巴却严严实实挡住自己脸的纸后,做贼似的,悄悄从纸缘下方探出一点点视线。
果然瞧见法阵中央多了一双黑色皮鞋。
蓝舒音猛地缩回头,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几乎要撞出来。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