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蓝舒音有点尴尬,随即化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抬起隐痛的右手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想打鬼,结果把自己伤着了。”
魏老板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她手上,静默了一息,喟叹道,“我信。”
“那,魏老板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蓝舒音试探道。
“阴阳相生,人既然存在,它们自然也在。”魏老板的回答平静而笃定。
蓝舒音不由点头,“魏老板果然见多识广。那你知不知道,对付鬼的法子?比如,怎样才能抓到他们?”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犹豫,“我知道规矩,等价交换嘛,可我眼下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筹码……能不能看在这两年的交情上,给一些小小的提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虚——毕竟前几天她才刚怼过人家,说他们“两年见了不到十次面”,现在却拿来攀交情,脸皮厚得可以。
但为了得到线索,她也顾不上了。
魏老板注视着她从理直气壮到耳根泛红的全过程,见她明明窘迫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却还强撑着与他对视,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清浅,却莫名让蓝舒音心头一紧——不知怎地,竟想起了隗离。
但,魏老板随即收敛笑意,语气恢复如常,“就我所知,除非是道行高深之人,常人想触碰到灵体,本就极难,更不用说捕捉了。”
他并未提及前几天的事,客观陈述道,“在某些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常人或许能与灵体共存。但正常情况下,肉眼本不该见鬼,无法接触才是常态。”
见她露出了失望之色,他停顿了一下,补述道,“不过,理论上可以提升某一空间的灵气浓度,比如供养珍稀灵植,豢养通灵之物,或是布置法器,吸引灵体显化……”
“我看到它了。”蓝舒音苦恼地叹了口气,“问题是,碰不到,也打不着。”
“那么,你可以试试设下法阵陷阱,将其困缚住。”魏老板转身,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厚重典籍递给她,“可以带回去看看。”
“谢谢魏老板!”蓝舒音双手接过,鞠躬致意。
从寂音间出来,她几乎是抱着书一路小跑回了更衣室。
魏老板给她的书很厚很沉,封皮是某种古旧的皮质,上面墨迹遒劲地写着《裉怪》二字。她把书锁进自己的储物柜,准备下班回去后再仔细研读。
至于夜宴聆秘的事,她终究没敢问。总觉得这事提了会徒增尴尬。
而魏老板对她“见鬼”的事毫不惊讶,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魏老板本来就是一个神秘守信且极度危险的顶级雇主,若论消息灵通,他称第二,这世上恐怕无人敢称第一。
既然这世上真有鬼物,那么霓裳夜,就不可能不知情。
锁好柜门,蓝舒音轻轻舒了口气,心情十分轻松。她整理了一下制服,重新走入酒吧区域,经过领班李李时,甚至扬起一个格外明亮真诚的笑容,主动打了招呼,“李李哥!”
她这个热情的反应,让李李愣了一下。
他自然不会知道,蓝舒音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要不是他指派了送酒的任务,自己恐怕还要在如何对付那鬼影的难题里,苦恼挣扎好一阵子。
夜晚的霓裳夜,空气里弥漫着奢靡的气息。舞池中,身躯随着震耳节拍热切摆动的男男女女,在变幻激光下勾勒出暧昧剪影。
蓝舒音刚端着空托盘从一桌客人身边退开,一道略显尖锐,又带着刻意惊喜的女声突然喊住了她——
“呀!这不是我们的大探险家蓝舒音吗?”
蓝舒音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环形卡座里,三女两男正聚在一起,衣着光鲜。
此刻,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戏谑。
说话的是个穿着性感黑皮短裙的女人,安妮,她大学时的室友。而安妮旁边,那个穿着白色小香风套装,正慢条斯理搅动着杯中鸡尾酒的人,则是李凯琳——那位收养蓝舒音的出马仙亲戚家的女儿,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真是冤家路窄。
蓝舒音的脸上扬起一抹毫无破绽的笑容,笑着打招呼道,“是你们啊,出来玩?”
她笑得和气,通常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安妮显然不在此列,她捂着嘴,发出夸张的笑声,“是啊,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了。你毕业就退了所有群,大家都以为你去环游世界了,还有传言说你死在外面了呢!结果居然在这儿端盘子?”她装模作样地问旁边的朋友,“诶,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遇到她?”
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邻近几桌听清。
旁边一个男生搂着安妮的肩膀,嬉皮笑脸地搭腔,“探险博主哪是那么好当的?还是伺候人更稳当点儿,是吧?”
蓝舒音无所谓地一笑,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看待顽劣孩童的宽容,微笑着问道,“你们需要喝点什么吗?”
她这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几人顿觉无趣。安妮悻悻地一挥手,“不用了。”
“那好吧,你们玩得尽兴,有需要随时叫我。”蓝舒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动作流畅没有一丝迟疑。
就在转身的刹那,安妮不屑的声音飘了过来,“切,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没出息……凯琳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你,你跟她可不一样。”
对于身后这些无关痛痒的议论,蓝舒音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下一处需要她的地方。
转眼又到了深夜,霓裳夜的喧嚣渐渐沉寂。
蓝舒音抱着那本厚重的《裉怪》,步履轻快地迈出侧门。
夜风裹着凉意扑面而来,她刚走下台阶,脚步便是一顿。
李凯琳从路灯的阴影里缓步走出,双臂环抱在胸前,显然已等候多时。
“蓝舒音。”她双臂环抱,挡在她前行的路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你倒是会躲清静啊,六姑婆走了以后,一次都没回去过吧?”
蓝舒音无奈地笑了笑,“你们明确说过不想再看到我。我只是尊重你们的意愿,不去打扰而已。”
“尊重?”李凯琳冷笑道,“我看你是自知在酒吧端盘子丢人,怕传回去难听,不敢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