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动操纵杆,升降梯便嘎吱作响地沉入地下。
梯笼停稳时,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气味很难形容,不是单纯的腐臭,更像铁锈、积年尘垢与某种更深沉的绝望,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地下空间保留了昔日行刑区的基本格局,但明显简单改造过,多数区域堆满了杂物。
施工图的线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但此刻,蓝舒音根本用不着,因为那股冥冥中的牵引力几乎化作本能,引着她朝某个方向走去——
那是整个结构的西南角,也是图纸上的大片空白区域。
通往那里的是一条早已干涸的排水沟渠。尽头处是一间焚化室,厚实的砖墙封死了所有去路,只在底部留有一个低矮的方洞,边缘磨得光滑,像是长期拖拽重物形成的。
蓝舒音攥紧战术笔,俯身钻入洞中。
然而,洞内不是通道,而是一段陡峭的金属滑面。
她只来得及“卧槽”一声,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往下栽去!
滑道极长,黑暗在耳边呼啸。最后一段更是近乎垂直,她整个人失控地掉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她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蓝舒音捂着差点折断的脖子,疼得蜷起身子,在地上翻了两滚。
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极近的幽蓝。
她龇牙咧嘴地抬眸,看到了一只体型堪比1。8X2,单位米,床那么大的蓝闪蝶。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磷光。
哦,该死的,都摔出眼花了。
蓝舒音往回翻了两圈,把脸埋回冰冷的地面,用力揉着刺痛的脖颈。
揉着揉着,她突然动作一顿。
等等,蓝闪蝶?
她下意识地抬头。
下一秒,她僵住了。
那的确是一只蓝闪蝶,但庞大得惊人。双翅完全舒展,宛如一道流动的幽蓝幕布,将整面石壁都笼罩在内。蝶翼之上的暗金纹路如同流淌的熔岩,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洒落星尘般的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幻境。
但,这瑰丽无比的生灵被两道暗沉锁链死死禁锢。粗重的锁链缠绕过蝶身,深深勒进翅根,另一端没入石壁深处。锁链交汇处各贴着一张古旧黄符,其上一点朱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镇压之力。
蓝舒音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忘了呼吸。
脑海中闪过无数荒诞猜想:被封印的远古精怪,实验室逃出的变异体,异次元入侵的先锋……可心底那股奇异的牵引却越发强烈,本能地催促她靠近,再靠近——去触碰,去解开那禁锢!
可理智也在疯狂报警。
通常电影演到这一幕,还只是开头,接下来要么是Boss解封毁灭世界,要么就是她这个误入者血祭当场,总之都没好下场。
可她就算不当救世主,也不能做愚蠢牺牲的可怜炮灰啊!
就在她被两种声音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怎么进来的?”
蓝舒音悚然一惊,猛地循声望去。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角落最深的阴影里,竟摆着一套简陋的桌椅。
一个不修边幅,看着有些许潦草的老人坐在那里,花白的长发蓬乱如草,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仿佛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如同角落里长出的一块顽石。
“滑滑梯下来的。”蓝舒音如实回道,又忍不住揉着仍隐隐作痛的脖颈补述,“就是弧度设计得不太友好,差点害我摔断脖子。”
“以前可没人抱怨过这个。”老人喉间溢出沙哑的低笑,“平日里下来的,都是食物。”
话音刚落,从另一个方向的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摩擦声。紧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裹尸袋顺着管壁滑落,“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老人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那只裹尸袋。
见他弯腰试图拎起时略显吃力,蓝舒音非常助人为乐地问,“要帮忙吗?”语气稀松平常地好像在问是否需要让座,全然不见惧意。
老人瞥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却未理会。
他手上骤然发力,青筋微显,一下子拎起了那沉重的裹尸袋。再转身走向那只被禁锢的蓝闪蝶时,他的步履竟异常稳健,与刚刚的蹒跚判若两人。
他随手将袋子扔在了那片幽光流转的翅翼之下。
下一秒,那瑰丽蝶翼扇动了一下,幽蓝磷光骤然炽盛,仿佛在阴影中张开了一道无形的巨口。裹尸袋的边缘开始迅速消融塌陷,在一阵细微却令人齿冷的滋滋声中,被彻底吞噬殆尽,没留下半分痕迹。
蓝舒音眨了眨眼,总算知道他口中的“食物”是什么意思了。
老人转过身,距离拉近,露出了一张沟壑纵横,写满岁月痕迹的脸。但那双眼睛精光湛然,透着近乎灼人的生机与探究欲。
老人凝视着蓝舒音,“你能进来,想必也是她的故人吧?”
“谁的故人?”蓝舒音一脸的懵懂无知。
“算不上真正的故人,但应该沾点关系。”老人似是而非道,抬手指向那只进食后再次沉寂下去的巨蝶,声音低沉而悠远,“很多年前,一道惊世的能量凝聚成了它。起初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却日夜不息地汲取着某种力量,形体日益增长……上面的人怕了,怕这未知之物终有一日会失控,会带来灾厄,便动用了秘法,将它锁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而我,有生之年,便一直在这里,看着它,研究它……试图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蓝舒音从善如流,“那你弄明白了吗?”
“太难了。”老人缓缓摇头,“它的细胞结构我从未见过。没有线粒体,却能在瞬间完成惊人的能量转化。不存在常规的神经系统,却对外界刺激,尤其是‘食物’,有着精准的感知和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