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喜月握着树枝的手停在半空,他伸出手,不是扶张俊义,而是轻轻拍了拍他沾着尘土的脸。
“疼、吗?”他开口,声音不紧不慢。
张俊义被康喜月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得浑身发毛,酒意彻底醒了,想往后缩,肩膀却被死死按住。
“我错了我错了!康哥,你你你……你别这样,”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你放过我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结巴,现在会变成这副狠辣的模样。
康喜月没说话,树枝依旧一下下落在张俊义背上。
直到手臂开始发酸,握着树枝的指节泛出青白,他才停手,把树枝扔在地上。
等康喜月走远后,程英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蹲下身时,目光扫过地面,忽然瞥见个白色的小药瓶,是刚才从康喜月口袋里掉出来的。
他捡起来对着光看,瓶身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
上次他随口说康喜月有病,不过是气头上的话,却没想过原来康喜月真的有病。
他捏着药瓶的手指紧了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程英……程英你帮帮我……”张俊义趴在地上,看见他像看见了救星,声音嘶哑地求救,“快送我去医院……”
程英抬眼看向他。
他盯着对方嘴角那颗绿豆大的痣,记忆忽然像被蛰了一下,一些模糊的画面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原来你就是那个娃娃。”他的声音很轻。
上次他在康喜月房间里看到的那个破损玩偶,嘴角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大大的黑痣。
难以想象是有多深的恨意,康喜月才会把玩偶做成张俊义的样子用来泄愤。
张俊义懵了,顾不上疼:“什、什么娃娃?你先拉我起来……”
程英没理他,突然抬脚,狠狠踹在他的后腰上。
“嗷!”张俊义疼得叫出声,“你干什么!”
程英没接话,只是掏出手机,转了笔钱过去,屏幕亮光照着张俊义惊恐的脸:“医药费转你了。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张俊义看清屏幕上的数字,原本到了嘴边的咒骂瞬间咽了回去,只剩下满脸的惊愕和不敢置信。
程英站起身,指尖划过药瓶标签,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瓶身上的那行英文。
一边搜索一边转身,脚步却猛地顿住。
康喜月就站在不远处,身影被路灯光拉得很长,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迎上对方的目光,程英莫名有些局促,干巴巴地解释:“我也看不惯他,所以……教训了一下。”
康喜月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接话。周围光线有点暗,程英辨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感觉那目光沉甸甸的。
程英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药瓶:“你这个药是什……”
话音未落,康喜月突然动了。
他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程英被迫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撞上了水泥墙。钝痛顺着脊椎爬上来,他闷哼一声,手里的药瓶差点脱手。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康喜月的呼吸近在咫尺,眼睛深不见底,翻涌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干什么?”程英问他。
康喜月没回话,下颌线紧绷。他抬起手,速度快得惊人,“刺啦”一声,程英的外套拉链被扯到锁骨下方,冷风瞬间灌进领口,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还没反应过来康喜月到底想做什么,下一瞬,颈侧突然传来一阵湿热的刺痛。
是牙齿碾过皮肤的力道,带着滚烫的呼吸,像烙铁似的烫在皮肤上,让他浑身一僵。
“康喜月!”程英的声音彻底乱了,抬手就要去推他。
可手刚举到半空,就被头也没抬的康喜月反手攥住,那力道大得惊人,骨头像是要被捏碎般。
程英的手僵在半空,手腕贴着康喜月的掌心,这才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有多抖。
是一种近乎痉挛的震颤,像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拉到极致即将崩断的弦。
混乱中,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才加载出来的药品说明书页面。
屏幕的白光映在程英脸上,那行字清晰得刺眼。
盐酸舍曲林片,适应症:抑郁症、强迫症、恐慌症、创伤后应激障碍……
还有,性|欲亢进障碍。
第124章
康喜月的十九年人生,几乎是泡在苦水里过来的。
记事起,家里的空气永远飘着酒气。
父亲的拳头先落在母亲身上,后来是姐姐,九岁那年他发了场高烧,烧坏了声带,从此说话磕磕绊绊,那拳头便开始追着他打。
十一岁时,父母在一场车祸里丧生。外人都感叹他和姐姐孤苦可怜,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心里曾掠过一丝短暂的、松快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