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彩云和江爱天似乎刚刚苏醒不久,两人分别靠坐在树下,後者双眼通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哽咽着哭了起来,伍彩云则神情复杂地看着地上奚采桑的丑态。
谢红殿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衆人的反应,心中已经大致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她目光复杂地落在已经只剩半条命,奄奄一息的罪魁祸首身上。
奚采桑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可入骨的伤口,是在身下遭创的几乎同时被身後的绯衣少女扇中飞出的暗器所贯穿,他的喉咙间发出如破风箱般“嗬嗬”的喘息。
眼神逐渐涣散,终于在一滩血泊之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劫後馀生的江爱天扑倒在谢红殿的怀里哇哇大哭,衆人也很快从伍彩云的讲述,还有江爱天断断续续的补充中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到大小姐险些遭人毒手,寨中弟子无不义愤填膺。
四具尸体已经被谢红殿指挥手下装殓带走,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的玄衣青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原本正抱臂神游的王云雁回神看向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冲她笑:“姑娘认错人了吧。”
是吗?谢红殿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是在客栈,还是什麽别的地方?可对方笑意真挚,加之她对于自己见过的每一张脸都记得很清楚,莫非真是自己记错了?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凝眉刚要继续出言试探之时——
“爹!”
“老寨主!”
却是缠绵病榻许久的伍刚中,无需弟子的搀扶,披着外衣独自行至此处。他的面色虽仍苍白,却隐隐透出几分久病初愈的血色,任是不懂医术的人也看得出,伍刚中的病这是要大好了。
他上前几步,接住了如乳燕投林般的女儿伍彩云。
在他身後,有一名样貌威严,仪容华贵整洁,步伐稳健,穿一身黑色大氅的男子。他默默得看着眼前天伦叙乐,眼底浮现一丝淡淡的怀念之色。
寨中弟子虽不认识这老者,一时却也为其身上生人勿近的森严气场所摄,而父亲身为州府高官的谢红殿,则一眼认出了眼前之人。
“绝灭王”楚相玉,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楚相玉习惯了成为人群的焦点,他谁也没看,只沉默着负手而立。直到谢红殿带着手下离开,场上只留下了伍刚中和伍彩云,还有青天寨的几名弟子。
他默不作声地径直上前,走向某个见到自己现身就脚底抹油想跑路的玄衣青年,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冷笑道:
“你跑什麽?”
像是个做了坏事被长辈发现的普通青年,玄衣男子挠头笑眯眯道:“好巧啊前辈,你不在汴京跑这里来做什麽?”
“把易容卸了,我有话要对你说。”楚相玉眉峰紧皱,语气虽不满,旁人却轻易能听出其中对小辈的纵容之意。
诸葛正我的义子,怎麽和“绝灭王”的关系如此之好?
玄衣青年耸了耸肩,一把卸下脸上的易容,脸上原本刚硬的线条变得细腻生动,是不容错认的年轻女子的容貌。
楚相玉冷冷看着她,还有她身後某个男扮女装的绯衣青年:“宋雁归,怎麽,这是打算私奔?”
王怜花笑笑没说话,只自顾欣赏着手中的折扇。至于宋雁归……她的脸皮修炼得也不是一般得厚,在场人的惊诧不会使她不好意思,楚相玉的问话就更不会了,她大方承认道:“是啊。前辈是来特地送我的吗?有带盘缠吗?”
宋雁归……她就是宋雁归?!
是那个在关外千里孤身袭金,在雁门关城头一刀斩落朱勔人头的宋雁归。
是那个劫了刑部大牢救出长孙飞虹,砍了任劳任怨和孙三点的宋雁归。
也是那个刀剑双绝,打败了天下第一方歌吟,还治好了当今天子陈年腿疾的宋雁归。
她竟然不在汴京,却往边关而来,似乎正打算出关而去。
只闻其名的游侠,此刻混不吝的模样,分明嚣张又欠揍,哪里有半分之前僞装出来的持重。她甚至在调笑着问“绝灭王”送她些盘缠。
“我可没那麽闲。”楚相玉冷哼一声道。
他此行是往雁门关去,在此地停留时听闻青天寨中来了个叫王云雁的青年,是诸葛正我的义子,在这里办案。他几乎立时猜到了“王云雁”的身份。
不告而别的小兔崽子,走得倒是潇洒得很。
还诸葛正我的义子,她难道不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比诸葛正我还好用麽?不找他,倒有功夫帮诸葛正我做事。
“拿着。”楚相玉将一物掷于她掌心:“老夫的印信,比诸葛正我的管用得多。”他一字一句地强调,然後挥了挥袖:“赶紧滚。”
宋雁归很给面子地将印信揣进怀里,笑着拱手致谢,收下了这份别扭的好意。
纵身上马,她嘴角扬起一抹顽劣的笑,擡手拈叶飞花,折一支秋日的杨柳斜插入黑袍老者的鬓发,在对方的暴躁怒骂里哈哈大笑着,携绯衣公子赴天涯而去。
正所谓事了拂衣,深藏功名。千里关隘,不可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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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也敢试手补天裂——完。
全剧终(bushi)但说英雄+四大名捕确实应该是比重最大的一个单元了,这三章算我的私心吧,为伍彩云和殷乘风。另外伍刚中和楚相玉在原着里同归于尽,这里相安无事,也算某种对照组吧。
下个单元也是最後一单元了,比较轻松也比较特殊,温书写得耗尽内力,让我们回到纯江湖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