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实验体,这麽抗造。
但……
乔韫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林听紧闭的双眼,蝶翼般的睫毛簌簌颤动着,宣示着主人的痛苦。
她没办法再将林听只是当作一个实验体了。
林听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会怕疼也会撒娇,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乔韫配置好盐水,打湿毛巾,俯下身,一点点将林听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盐水带来的微弱刺痛让林听下意识哼哼起来。
“好啦,忍一忍,就一眨眼的事……”乔韫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处理完腹部,乔韫又看向他的右手。
那几乎不能再称之为一双手,指甲外翻脱落,碎肉黏答答地挂在指尖。
这双手……也算是多灾多难。
乔韫试图以调侃的方式减轻心底的不适。
她并不是什麽心理变态,看见这样惨烈的场景还能不反胃。
相反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发根发痒,像要竖起来。
与此同时,乔韫还感到指尖疲软,一拎起毛巾,就止不住发抖。
冷静,乔韫。
只是一点小伤口,没什麽可怕的。
林听不会因为你有什麽三长两短,他会好起来。
乔韫咬紧的牙关渐渐松开。
她深吸一口气,动作不停,继续擦拭着血污。
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过。
清理工作勉强完成时,白玛终于推开了门。
她带着晚间特有的露水味,冲进毡房,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买丶买到了!退烧的丶消炎的,还有绷带丶纱布丶碘伏……”白玛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一股脑倒在炕沿。
“诊所的医生问我要这麽多药干什麽,我说我家的羊踩中钉子了,大半夜,烧得厉害!”
她脸上带着些许得意。
“干得不错,白玛,挺聪明的嘛——谢谢你。”
乔韫的视线始终没从白玛带回的药品上离开,哪怕强打起精神,如往常一般打趣白玛,语气也毫无起伏。
她并没有让白玛买酒精。
林听伤得太重,酒精带来的疼痛,很可能让林听无法自控。
乔韫利落地为林听取弹丶上药丶包扎,连林听身侧淡淡的擦伤,也被乔韫细心地贴上了创口贴。
做完这一切,乔韫已经没有多馀的力气,整个瘫坐在炕边,近乎虚脱。
她看着被捆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林听,脑子里浮上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或许,这份茫然,在她被江城子用枪对准的时候就升起了。
只是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後来又一心想着救林听,始终无暇顾及。
她好像……无处可去了。
白玛默默陪伴在侧,为乔韫打着下手,此时乔韫停下动作,白玛却依然不忘照顾他俩。
她递过来一杯水:“乔姐姐,你喝点水吧,脸色好难看。还有,你的……”
白玛擡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乔韫这才感到耳侧钝钝地疼。
她又拿起毛巾,胡乱擦了下脸上的血迹,将耳朵上的伤口随意处理一番。
“多谢你了,白玛。今天要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办。”
白玛摆摆手,示意乔韫不用客气,随即,她小声开口:
“林听哥哥他……会死吗?”
乔韫喝水的动作一顿。
“不会的。”乔韫摇摇头,“林听不会死的。”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