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回家,木齐章正埋头演算数学题。
院子里传来木母扫落叶的沙沙声,还有隔壁张婶家炖萝卜飘来的清甜气味。
院门被敲响,脚步声沉稳有力。
木齐章抬头,看见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橘子罐头。
赵站长?木齐章放下笔,有些意外。
赵大虎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路过,顺道来看看。
他把网兜放在门槛边,听说你从财政局出来了?
木母闻声赶来,在围裙上擦着手:他赵叔来了?快屋里坐。
赵大虎摆摆手,目光落在木齐章摊开的课本上:这是准备学习?
木齐章把课本往边上挪了挪:随便看看。
运输站那边,
赵大虎搓着粗糙的手掌,老会计总念叨你。说你对账利索,票据理得清。要是还想回来,岗位给你留着。
木齐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上的凹痕:谢谢赵大哥惦记。只是我最近有些别的打算。
赵大虎从兜里摸出烟盒,又塞回去:
运输站今年效益不错,工资涨了五块。食堂天天有肉菜,宿舍也翻新了。
厨房飘来蒸窝头的香气,夹杂着碱面的味道。
木齐章垂下眼睛:同事们都还好吗?
都好!
赵大虎声音洪亮,小刘上个月结婚了,老王媳妇生了对双胞胎。大家都盼着你回去呢。
木齐章指尖的铅笔转了个圈。
她想起运输站办公室里那股淡淡的机油味,想起老会计泡的浓茶香,想起月底对账时算盘珠子的噼啪声。
赵大哥,
她声音轻轻的,我可能回不去了。
赵大虎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是因为财政局那事?运输站不怕这个,你能力摆在那儿。
木齐章摇头,手指按住课本上的三角函数图:我想试试考大学。
院墙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赵大虎沉默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个信封:这是你上个月的奖金,我一直留着。
信封边缘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淡绿色的纸币。
木齐章没接:我都离职了,这钱不该拿。
该拿!
赵大虎把信封拍在桌上,你整理的货运单子帮站里追回三笔欠款,这是奖金。
木母端来一碗热水,热气氤氲了赵大虎的眉眼。
他喝了一口,水太烫,烫得他直咧嘴。
赵大虎盯着她看了半晌:你向来有主意。
他站起身,工作服蹭上门框,落下些灰尘,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来站里。
他走到院门口又回头:老会计说,你要是来,把他那间朝阳的办公室让给你。
木齐章送他到门口。
赵大虎的自行车铃声还在巷口回荡,隔壁张婶的脑袋就从院墙边探了出来。
她手里捏着把没剥完的毛豆,豆荚在她指间咔吧作响。
二丫,张婶眼睛瞟向门槛边的网兜,赵站长来干啥呢?
木齐章弯腰提起网兜,橘子罐头在玻璃瓶里晃出淡黄色的光:顺路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