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点起了煤油灯。
木建军把他的旧帆布包放在桌上,开始做最后的清点。
王翠花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手里纳着鞋底,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儿子,手里的针脚都有些乱了。
木齐章走过去,帮二哥把包里的东西又整理了一遍,声音平静地交代:
“二哥,你回到京城,先别急着张罗别的。
厂里放假这些天,京城肯定有些变化,你上下班路上多留心看看,特别是百货大楼、信托商店这些地方,留意下有什么新鲜货品,价格怎么样。”
木建军憨厚地点点头:
“哎,我记下了。”
“还有,”
木齐章压低了些声音,
“回去先安心上班,跟车间主任和老师傅们把关系处好。
等我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
木建军认真听着:“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这时,王翠花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走到木建军身边,伸手摸了摸儿子身上那件洗得白的旧工装,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建军啊……这一走,又得小半年才能见着了吧?”
她声音带着哽咽,“京城那么大,你一个人……吃饭睡觉可得当心啊。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别舍不得花钱……”
她说着,又从口袋里摸索出几张皱巴巴的粮票,硬要塞进木建军的包里:
“这点粮票你拿着,万一……万一在火车上饿了呢……”
木建军连忙推拒:“娘,我不要,我带了干粮了,您留着家里用。”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王翠花执拗地塞进去,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这孩子,从小就实诚,在外面……娘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木小丫也跑过来抱住木建军的腿:
“二哥,你早点回来。”
看着母亲伤心抹泪,小妹依依不舍的样子,木齐章心里也泛起酸楚。
她走上前,轻轻揽住母亲的肩膀,声音柔和却坚定:
“娘,您看您,二哥这是回厂里上班,是正经事,好事儿。您该高兴才是。”
她顿了顿,用轻松的语气说:
“再说了,我不是还能在家多陪您几天吗?
我把这边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再去京城跟二哥汇合。
等我赚到钱你们都跟我去京城住,到时候啊,咱们一家人在京城团聚的日子长着呢。”
王翠花听了女儿的话,抬起泪眼,看着木齐章沉稳的脸庞,心里稍稍得到些安慰。
但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边帮木建军叠衣服,一边吸着鼻子。
木齐章正想再安慰母亲几句,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的木大柱把烟袋锅在鞋底上“梆梆”磕了两下,沉着脸开口了:
“行了,老婆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建军是回厂里上班,是正事,又不是去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