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齐章轻轻走进里屋。
木大柱的右手缠着纱布,放在一个小枕头上。
她悄悄把几颗止痛药放在床头。
这个药还是她装肚子疼配的,一般医院都没得卖。
等木齐章收拾完自己再出去,王翠花正坐在煤油灯下缝袖套。
妈,还不睡?木齐章轻声问。
快了,王翠花抬头笑笑,再缝两副。
她手里的袖套已经成型,深蓝色的粗布上,用红线绣着一颗小小的五角星。
木齐章凑近看:这花样好看。
王翠花的声音很轻:我瞧着你们拿过来的布料,这样做比较省布料。
供销社一副卖五毛,自己用边角料,成本才一毛多。
王翠花欲言又止,这年月,私人做买卖可是要挨批的。
木小丫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姐,我也要缝
你呀,王翠花笑着摇头,先把线穿明白了再说。
但木齐章已经拿起一块碎布:来,姐教你。
她握着妹妹的小手,一针一线地教她缝边。
木小丫学得很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姐,你看!她举起歪歪扭扭的针脚,眼睛亮晶晶的。
木齐章摸摸她的头:真棒。
第二天运输站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长条板凳上坐着的都是各科室的骨干。
站长敲了敲搪瓷缸子,清脆的声响让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李会计,站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你昨天说要查账,结果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麻子身上。
他脸色灰白,嘴唇哆嗦了几下:没、没问题
木齐章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李会计,那月日的柴油差额呢?
她翻开随身带的账本,指尖点在一行数字上:
账面oo升,实o升。这o升去哪了?
李麻子的麻子脸涨得通红:那、那是正常损耗!
运输队规定损耗不过o,
木齐章无奈笑笑,还嘴硬,o升相当于的差额,这叫正常?
她从包里掏出一叠黄的运输单:
这是当时的出车记录,需要我念给大家听吗?
会场鸦雀无声,只听见木齐章清脆的嗓音:
月日,卡车oo号,司机王建军,运送柴油至青山公社。
出库记录:o升。
收货单签名:李德福。
她抬起头:李会计,这个李德福是你侄子吧?
李麻子的腿开始抖,扶着桌子才没瘫下去。
赵大虎拍案而起:我想起来了!那年青山公社拖拉机站还写信感谢我们,说多送了o升柴油!
他瞪着李麻子:原来是你这个老小子假公济私!
李麻子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他终于低下头:我我一时糊涂
他的声音像蚊子哼哼:我愿意道歉
站长重重拍桌:大点声!听不见!
李麻子佝偻着背,声音抖:我我李旺,向运输队全体同志道歉
他偷瞄了眼木齐章,又飞快低下头:向木木会计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