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在车库接到了顾宝宁的电话,要送他回梧桐路。
地库里边儿张全握着手机忙不迭地说在在在,等着小汤总下班呢……电话还没挂完,顾宝宁像颗流星一样砸到了面前。
张全躬身给他开门,看他冷着脸进了车,“那汤总这边……”
顾宝宁的车还停在地库里,大概是喝酒了要先回去?
张全是这么猜测的,话没问完就被车内无声的低气压掐断了尾音。
顾宝宁眼皮都懒得抬,显然没有等人、更没有解释的意思。张全心里直打鼓,得,在汤总那儿,顾宝宁的事是最高优先级,这是刻进DNA里的常识。
他只能麻利地关上门,赶紧给其他司机发消息,注意着老板用车。
一路上张全给顾宝宁从头到尾拍了好一场马屁,这一身衣服……这脸……可不是平常人能穿的。
“我刚和交润那位谢总的司机站一块儿呢,远远就看着您了,不是我吹,就什么明星比您那是差远了!把人家看得一愣楞的……”
张全搁后视镜里头儿瞧他脸色,还是不对,心里暗忖着:这是闹矛盾了?
到了梧桐路,顾宝宁站在院子外头好一会儿,伸手问张全要打火机。
张全吓一跳,打火机有是有,但宝宁少爷竟然会抽烟?
细支,他一手挡着风给顾宝宁点烟,一边试探着问道:“我……我在这儿等着?万一您等会儿还要用车,也方便。”——其实是怕人跑了没法跟汤问程交差。
这俩人闹矛盾,他送顾宝宁回的“老巢”,就得负责把人看住了。
顾宝宁笑了声,指尖夹着烟点点他,“厉害啊张全,吃两碗饭。”
张全是双面摄像头,既能帮顾宝宁监视汤问程,也要帮汤问程看着顾宝宁。
张全叹气,说哪儿能啊?“气头上,我怕您出事,也怕您去扫墓……”
那些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汪思源也不是什么好人,心里头还想着顾宝宁上回跳船的事情,邪门了。
夜里的梧桐路安静宁谧,顾宝宁的房子独一份儿的漂亮,里头种了难得的红枫,是当年汤晓茹的特意吩咐。
这套房子他搬进去的时候才堪堪十八,头一夜还是汤问程陪着他睡的,到了半夜三点汤问程起来找不着人,落地窗里一瞧:顾宝宁跪在院子里。
他用一张羊毛毯裹住他,问怎么不睡觉?
顾宝宁打了个哈欠伸手要抱,“在和姐姐她们说事儿呢,新家地址没告诉她们。”
汤问程觉得他神神叨叨,深夜里红枫开得像血,像凝固的火焰,汤问程看着心里不舒服第二天又挪了棵铁冬青来压一压。
顾宝宁说起这件事还挺想笑,“汤问程以前不那样,一做生意人就变了……还挺迷信。”
张全站边上迎合着感叹,“这哪儿是迷信啊?这是真上心!您不在西塘三年,这院子定期都找人精心看着,怕没活人气儿汤总偶尔还来住一住。”
一根烟差不多了,顾宝宁忽地回头挑眉看着人问道:“张全,我和你小汤总有一天要是掰了,你跟谁?”
这话跟离婚问儿子似的,张全挠挠脑袋,“抬举我了宝宁少爷……再说了,我看啊,掰不成。”
顾宝宁像是被这话逗乐,笑得弯下腰,捡起地上一颗鹅卵石在手里抛了抛,最后握紧,叹息声里带着认命般的调侃:“你说得对,难呐。”
难也要试一试。
进了梧桐路他要收拾家当,不过这么辛苦的事情就不麻烦自己了。
张全站在客厅里装聋作哑,“全给收拾了?……不然咱们等小汤总来了再…再说?”
顾宝宁撩起袖子准备去切果盘,探出一个头惊讶,“行啊你张全,预备着活儿留给他干?”
张全扑哧笑了,走过去解释:“咱们收拾太快了也不好,这总不能坐在屋子里头干坐着?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有个时机,吊得太快…人都凉透了,那不就白瞎了这番功夫嘛!”
顾宝宁被他这歪理逗得直乐,“行,那就听你的,慢慢上吊。”
没见过这么轻松的决裂,张全想着顾宝宁看上去挺乐呵的,应该只是闹闹脾气,耍耍性子。
他拿出衣帽间里的行李箱,依照吩咐先给顾宝宁收拾衣柜,刚折了三件衣服进箱,玄关处就传来“嘀”一声指纹解锁的轻响——
汤问程来了!
张全瞬间化身热锅上的蚂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行李箱往角落一踢,围着进门的汤问程转悠,表情夸张得像天要塌了:“哎呀汤总!您可算来了!我这……我这劝不住呐!!”
汤问程看了眼行李箱又看了眼厨房里的人,缓缓走到他身后:顾宝宁在洗樱桃。
赤红,一颗颗挂着水珠,在他白皙的指间滚动。
汤问程悄无声息地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困在流理台前。顾宝宁仿佛背后长眼,转过身,捏着一根碧绿的樱桃梗,将一颗饱满的果子精准地喂到他嘴边,“甜,这回买得好。”
汤问程顺从地含住,不得不吃。
他叫他:“宁宁。”
顾宝宁摊开掌心,不是让他吐樱桃核,是让他看一颗鹅卵石,灰扑扑的。
“几岁了还捡石头。”汤问程含糊地问,猜不透这小祖宗又想演哪出。
顾宝宁微微踮脚,搂住他的脖子,还在他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下,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你也去捡一颗?”
他要一模一样的。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汤问程懂了,这是新型的、带着俏皮劲儿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