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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74会月出(第1页)

第74章74-会月出

李沧陵又一次挑刀,尽义灵蛇般袭向对手面庞。对方侧身闪过,却不料真正攻击的是他下盘,叫李沧陵一腿撂翻。若这是在平路上,他顶多也就是摔得狼狈些;但这是在万丈高空的一道细锁上,那人腰腹叫铁索拦了拦,钢剑脱手坠入深渊,眼瞧着自己也是同等的命运。没成想後颈传来一股大力,随即被人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李沧陵一手转刀,一手提人,算是救了他一命。他见这弟子年纪尚轻,大约比一玄也大不了多少,一张脸恐惧得变了形,实在不忍要他性命。他勇猛无比,手上又提着人质,後头的人被吓住,一时没敢上前。李沧陵敛眉叹了一声:“白景兄只是回家探亲,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扬声道,“接好!”

他说着将手上那名年轻的凌虚弟子丢给他的同伴,唬得後头一衆人手忙脚乱地接住,生怕将自己也带下深渊中去。前头他们前仆後继,不过是白白送命。这些弟子又非悍不畏死之人,见李沧陵武艺如斯,一时都生了畏惧,瑟瑟不敢上前。商白景这时愿望得偿,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暂且搁下。他担忧李沧陵一个在外头招架不了,所以又急急退出师娘房间,远远呼唤道:“沧陵兄!走!”

李沧陵道:“来了!”说话时将他那柄长刀耍得虎虎生风,衆凌虚弟子皆以为他要使什麽了不得的招式,吓得都朝後退了又退。他却猛地收了刀势,朝衆人嘿嘿一笑,原来是个唬人的花招。李沧陵一个後翻,拉开了与衆人的距离,运力朝无念峰上奔逃。

那领头弟子一直站在百丈之外,心急如焚。原本计划之中,他们只需守好凌虚峰的一切出路,那无念峰上有温沉相候,必然不会放跑了那商白景。谁知今日不知怎的,温阁主迟迟不来,还叫商白景逃上了无念,又领了个厉害的高手,眼下竟然又要在衆目睽睽之下逃跑。他如何不知无念峰的山路凌乱复杂,这两人若遁入深山,找起来恐比今日更费功夫。若是叫他两个顺利逃跑,丢面不说,温阁主若是发了怒,自己岂不是自寻死路!因此额间冷汗涔涔而下。他身边弟子也着急不已,朝温沉居处方向看了又看,一直也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一咬牙,道:“师兄,不敢放他们逃啊!”

领头弟子怒道:“你说怎麽办!”

身边弟子眼睛骨碌碌一转:“相距百丈,尚在射程之内。师兄,放箭吧!”

先前也不是没有放过箭,领头弟子又已见识过李沧陵身手,只恐百丈之外要一箭穿心更难:“他们又不是站着不动的木头桩子,几下就能逃出射程,那该如何!”

“师兄,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今之计,只能放箭点火,才有可能拦住他们啊!”

“点火?”领头弟子心内一凛。点火!

身边弟子急速道:“祠堂烧了可以再建,灵位没了可以再立,可商白景跑了,师兄难道有第二条命可以面见温阁主吗!”

他们都不知道无念峰上还有先阁主的爱妻在养伤!姜止从前瞒的太好,以致时至今日衆人都以为无念峰不过用于祭享。领头弟子也知这是最後可以拦住商白景的机会了,他横下心,大声令道:“点火!放箭!”

喝令已下,衆箭将发。日头将西,头顶已有弦月升起,一行耀目火簇在将暗的天色里格外显眼。箭音破空之时,千百箭矢如流星划破云霄,身後忽然有人咆哮:“住手——”

那领头弟子吓得一颤,回头一瞧,竟然是迟迟不来的温沉遥遥站在远方。他身前不远处已多日闭关不出的罗绮绣正朝己方狂奔,见着这样的情形骇得止住步伐。领头弟子犹不知温沉此言何意,心中忐忑:“阁丶阁主?”又忙表功道,“阁主!他们必然逃不掉的!”

但温沉看也没看他,似乎也没听到他说的话。他那一声喊迟了半秒,眼睁睁看着万箭齐发丶无念危急。那些闪耀的羽矢也划破了他紧缩的瞳仁,温沉双目圆睁,目眦欲裂,身形飘摇像一片风中枯叶。领头弟子见他满面惊骇,急忙暗想自己究竟何处没办妥当?可他还没想出什麽,温沉身形已如鬼魅似的一晃,劲风掠过,将那弟子撞了个仰倒,温沉却已踏上铁索,一路追箭而去。又“当啷”一声,一袭素衣掠过,罗绮绣踩着温沉的影子也追去了。

崖边衆弟子皆面面相觑,不敢出言。

另一边,李沧陵距上岸还有十几步之遥,忽然听见身後天空传来异响。他回头一望,见半天的箭矢流火坠下,心头一紧,喝道:“白景兄躲开!”自己两步并作一步,朝岸上扑去。而师娘房前,商白景的面色活似见鬼,同那岸的温沉如出一辙。面对铺天的杀意他躲也不躲,嘶吼道:“不行!不行!”

“嘭!”

第一支箭射中了师娘紧闭的窗,商白景猛地扑去,也不在意什麽火焰什麽烫是不烫,一把将那箭拔了下来。可是迟了,窗纸遇火,火焰立刻攀延而上,一发不可收拾。他就生生用手去拍打火苗,试图将火扑灭。但又听一片砰砰声,许多支箭又带着新的火焰扎在那座小小木屋的房顶和四壁上。

那是一座木头做的房子!以往年年冬天商白景都要叮嘱侍女看好炭盆小心火苗。灼人的热气里商白景简直亡魂丧胆,他四处扑打也无法阻止燃烧。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有错,他应该进屋去将师娘抢出来!可是飞箭射来,身後金铁相撞,李沧陵好容易格开群箭,一把将他拖向远方。

“你放开!你放开!”商白景挣扎着大叫,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李沧陵面庞抽搐,眼中痛楚,却始终没有放开商白景。那壁领头弟子只来得及射了一轮,所以很快群箭落地,威胁消除,唯有滔天大火熊熊而起。

商白景总算挣脱,连滚带爬地朝师娘的方向扑去:“师娘!师娘!”

他试图冲进屋子,可房梁耐不住火焰轰然倒塌,将里外隔成一线生死。他再不能进去了,师娘也绝不可能出来,已经饱经伤痛的孩子跪在火场面前,哭嚎着叫:“师娘——!”

他跪得太近了,火舌快能舔吻他的衣袍。李沧陵知道事已至此恐无他法,只能竭力来保商白景的性命。他举步欲拉,转眼就见云雾间一道熟悉身影钻将出来,定睛一看:“是温沉!白景兄!快走!”

但温沉速度快得出奇,李沧陵还没顾上拉住商白景,温沉人已落至近前。百无他法,李沧陵抽刀来挡,可温沉剑不出鞘,眼里无他只有腾腾的火光。他信手朝李沧陵拍出一掌,生生将他打出三丈之外。李沧陵翻滚两遭,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他猜错了。他以为温沉是来要他二人性命的。可是温沉冲到跟前,对他等候已久丶近在咫尺的商白景看也没看。和商白景一样,他被失控的火势拦在门外,寻觅半天也不能前进一步。他修得天下至高的绝世武功,可再高的武功在火海面前也毫无用处,想保的人他依旧保不住。屋内又一声巨响,隐隐约约的,似乎又一根房梁塌了下来。

温沉膝盖一软:“师娘——”

早已反目成仇的师兄弟齐齐跪在薄云拥房前,两个孩子都是一样悲戚痛苦的脸。冲天的大火将整个无念峰照得亮如白昼,将落的太阳和将起的新月都被这场大火夺去了光芒。他们痛哭他们悲号,升腾的火星里他们淌着泪将痛苦共享。他们哑着嗓子呼唤师娘,可师娘已再不可能睁眼回应他们了。

又一人从铁索上跳下,拧眉将眼前情景全数收入眼中。李沧陵朝来人看去,原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峰主。罗绮绣神色哀恸,却暂没去拉那边哭嚎的二人,四下一瞧,先朝李沧陵走来。见他吐血,手腕一翻,摸出一颗药丸。

“对你的伤有好处。”罗绮绣简洁道。

明黎曾言罗绮绣有恩于他,李沧陵对她便也不如对其他凌虚弟子一般仇视。他犹豫了只一瞬,便接来药丸服下。果然药气入口生津,胸前闷痛果真消了不少。罗绮绣再度朝火海那壁一望,低声道:“速速带景儿走。”

“前辈,我不认得路。”李沧陵急急道,“白景兄此刻恐也没旁的心思了。”

罗绮绣沉默一瞬:“我带你们走。快些,追兵正往这边来。且等温沉反应过来,你们就走不了了。”

李沧陵心内一凛,一跃起身,绕过温沉,一把将跪伏在那的商白景扛了起来。温沉犹叩首哭泣,没对他们的动作生出旁的反应。三人遂转道急向无念後山奔去。商白景被李沧陵扛在肩上,死人般无声无息。李沧陵一时也顾不得他,他这般倒更省事些,遂紧跟着罗绮绣去了。

然则他们还没迈出多远,後头嘈杂声大响。想来没人阻拦,那边的凌虚弟子都尽数过来追捕邀功。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温沉愤怒的咆哮。李沧陵急冲几步,忽然刹住步伐:“前辈。”

罗绮绣闻声止步回头。

头顶是朗朗新月,身後是连天大火,无念峰上积年的薄雪叫热气化融。火光照亮游侠的轮廓,他弯起眼睛朝罗绮绣笑了一笑:“前辈,劳您带白景兄先走,我来断後。”

他在罗绮绣震撼的目光里又咧嘴一笑:“我不认得路,没法子独力带他走。後头追兵跟得紧,若无人将他们拦一拦,只怕不好逃脱。”他说着将商白景放下,朝罗绮绣那边推了推。罗绮绣下意识去接,可这时发出动静丶一把拽了李沧陵手腕的是方才动也不动的商白景:“……走啊……”他还是哭音,“不要再为我死了……不要再为我死了!”

他身子颤抖得像狂风暴雨里的一棵小草,他已经不能再接受任何失去和死亡。但他现在只是连称心都敌不过的普通人,所以李沧陵坚定地抽开他的手丶由罗绮绣抓住,他道:“你放心,那也未必是死路。你先回琅州,我去去就来,记得备好十坛子好酒等我。”

“走啊……”那已无家可归的人哭着求他,“走啊……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李沧陵看着他多年的旧友,眼神里隐隐有甚麽在闪动。但最终他没有听从朋友的哭求,再度朝罗绮绣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再多说什麽。尽义又一次执在主人之手,游侠转身向喧嚣处走去,空出的另一只手解下腰间葫芦。

苍雪如灼。罗绮绣深望他一眼,如他所愿不再理会商白景的悲泣强将他带走。身後的游侠举起葫芦豪饮,他生得高大显眼,已有凌虚弟子看见他了,一声嚎叫,千百重人影齐齐对准了方向。腰间酒痛饮干净,他珍爱的酒葫芦被随手丢进雪里。

冷酒入腹尽,长刀会月出。

那天晚间衆青山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山雨,浇灭了那场映红天际的大火。事後人们清理火场时擡出了数不尽的焦黑尸骨,还有一柄纤长笔直的环首长刀。

同日,因缘峰半山的桂花一夜之间尽数落去,满山的桂花香气尽被雨水冲走。那碗天香汤,两个孩子再也喝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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