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笑得亲亲热热的:“姐,我想向你们打听个事。”
一群孙儿绕膝,已过退休年纪的阿姨忽然被一年轻帅气小夥叫姐,个个喜笑颜开。
有个阿姨递给祝与淮一把瓜子,经验老道地说:“租房啊?”
祝与淮顺坡下驴,装得有模有样的:“姐,这就被你看出来了,厉害。工资低,外面小区我都问过了,太贵,我想着能省则省。”
祝与淮看着大家,讨巧地笑了笑:“最主要的是大家都是住了多年的老邻居,人情味浓。我一个人在这边,要是有什麽事,有个照应。”
阿姨们年岁大了,一听这话就心软。
祝与淮接着说:“这个小区有没有什麽合租的?我一大老爷们,和小姑娘合租也不合适,最好是男的,人多一点也无所谓。”
满头小卷发的阿姨牙齿轻轻一嗑,舌头一卷,瓜子就被嚼到了嘴里。
她一只手捧着瓜子,一只手机械地重复着嗑瓜子的动作,说道:“我记得一单元那边,好像是有几个小夥子住一起,但是不知道还要不要人合租。”
祝与淮提取着信息,小夥子丶合租,符合和稔提供的信息。他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姐,有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被叫姐的人看着祝与淮,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她把瓜子壳丢进装垃圾的小桶里:“等我去给你问问。”
祝与淮拍了下自己大腿,豪爽地笑着说:“哎呀,这可真是太麻烦你了。姐,租到了,我请你吃饭。”
她扬扬手,蹬着小皮鞋就走:“没事。”
祝与淮走了几个小区,如法炮制,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也顺利拿到了房东的电话。
天黑了,沿街的路灯亮着。
或许是今天见到了季柏青,祝与淮的心情有所波澜。
祝与淮想起他遇过的那些长得像季柏青的人。
祝与淮明知他们不是,可还是愿意为了和他们多相处几秒,宁愿错过站台。
他还记得那辆开往阳明山的公交,他在公交上看见一个很像季柏青的男孩。
男孩穿着蓝色衬衫,和身边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各自拉着扶手,凑近了在小声地聊天。
山路蜿蜒,车厢晃荡,他们的肩膀时不时撞到一起,他们交谈丶对望,很快地移开视线,又周而复始。
窗外的绿意像流淌的丝绸飘逸在两侧,斑驳的光透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在光亮里雀跃浮动,像是踩着气泡的小小精灵。
祝与淮看着他们,在心里想,季柏青是不是也会这样和心爱的人搭车前往同一目的。
祝与淮不会知道答案,他在下一站摁铃下车,男孩与女孩在他身後离去。
也是那一年的跨年夜,祝与淮站在台北101大楼下,人潮汹涌,摩肩接踵,每个人踮着脚尖张望。
他听伍佰唱旧年的最後一支歌,听伍佰抱着吉他在台上笑着说,大家新年快乐。
倒数的十秒里,祝与淮不可避免地想起季柏青。
他在做什麽?现在身边又是谁?
那时候,已经距离高中毕业三年,祝与淮也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
烟花在空中璀璨炸开的时候,祝与淮仍旧许下心愿:季柏青,一切安好。
烟花放完,人群四散分流,祝与淮向着地铁的方向走,人太多,他不小心撞到别人。
祝与淮赶忙扶住,连声道歉。
那人杵着盲杖,笑着说没事。
祝与淮愣了愣,询问对方要去哪?他可以帮忙。
对方笑着说:我要去坐地铁。
祝与淮牵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到了地铁站。
祝与淮问:你今年第一次来吗?
对方笑笑:不是,每一年我都会来看烟花。
祝与淮看看他的眼睛和他手里的盲杖,周围人来人往,他们站在一个小角落里探讨烟花。
列车进站,他擡起手,笑着朝祝与淮说再见。
祝与淮看着他走进车厢,身旁的人主动让出空隙。跨年夜里的地铁拥挤,而他一直保持微笑。
祝与淮怔怔地想,这世上原来有人和他一样,明知这场烟火不为自己降落,但仍甘愿跋山涉水做个虔诚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