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乐是案件当事人之一,祝与淮要遵守回避原则,笔录是陆连旅和岑科问的。
楚一鸣一夜没合眼,看见岑科进来,相当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说了我要见律师。”
岑科靠在椅背上,睨着楚一鸣,那眼神就像在看下水道里的蟑螂。
楚一鸣双手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地说:“我说了我要见律师!”
岑科不理他的问题,拿出手机直击道:“你的?”
楚一鸣看手机在屏保界面,以为他们没打开过,不当一回事地说:“是我的,你凭什麽拿我手机。”
陆连旅从部队转业当了公安,最看不起伤害女人的男人,楚一鸣做的这档子事,是他觉得最不入流,最人渣的做法。
陆连旅大手一拍,震得桌子上的笔都跳起来。
陆连旅音量不大,但充满了威严地说:“交代事实。”
楚一鸣看着陆连旅那张岁月和经历赋予的脸和鹰隼一般的眼睛,他像个纸做的老虎般,虚张声势地说:“我什麽都没做,我交代什麽事实。”
陆连旅提高音量,吼回去:“□□未成人未遂,你以为未遂就不会有事是不是?”
楚一鸣狡辩道:“她是自愿的,她不自愿为什麽来我家喝酒。你应该去问她,一个好女孩,怎麽大晚上的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回家喝酒,是她自己不洁身自好,是她自己要来纠缠我。”
楚一鸣说完,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嘲讽和赤裸裸的炫耀。
这种炫耀岑科毫不陌生,现实世界的很多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像集邮一样谈很多段恋爱,把谈过的女朋友当做谈资,把私事当做吹嘘的资本。
女人,对于他们来说,是玻璃柜里的展品,是明晃晃的私人物品。
岑科自认在感情里很失败,也会开玩笑自嘲自己是个渣男,但他从未在背後说过一句前任的不是,尽管是对方劈腿才分的手。
不说的原因,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大家都付出过,有过快乐时光,分开的原因够难看了,那就别一再重复让後来的肮脏龌龊毁了当初在一起的美好。
岑科被楚一鸣的厚颜无耻气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指着楚一鸣:“给老子从头交代。”
“我交代什麽交代,”楚一鸣接着耍无赖,他看着岑科,“我要告你私闯民宅,损害公民财物。”
岑科冷笑出声,拿出一个富二代的自觉来:“你告,其它的我没有,钱,我有的是。”
询问室里硝烟四起,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手机後台打开了位置定位。
祝与淮坐在院子的长椅上,深秋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冷。
他刚刚打开楚一鸣的手机,看到“天使”APP,看到楚一鸣在最高层级的房间里。
他被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顷刻间变成坚冰,又在瞬间被击碎,锋利的冰块碎裂漂泊,顺着四肢百骸在全身游走,割肉削骨般刺骨地疼。
祝与淮的背脊一整个僵掉,他的掌心不可控地溢出冷汗。
原来他们追寻了很久的幕後黑手一直站在人声鼎沸的光鲜里,接受万人敬仰,掌声雷鸣。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和稔红透的眼睛丶瑟缩在一起的肩膀和绞着书包带子的手。
秋天的枫叶飘啊飘的,画着弧线在空中飘落,飘到地上那一刻,城市的另一边,祝允乐醒了过来。
昨晚的事,她只记得她喝了酒,她要打电话给她哥,不小心倒在了楚一鸣身上,後面的,她就不记得了。
她摸过手机,看到祝与淮的信息,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祝允乐打车过去,她踏进市局的大门,看见祝与淮坐在长椅上。
她走过去,怀揣着不安地喊:“哥。”
祝与淮擡起头,看见是祝允乐,笑了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
祝允乐乖巧地坐过去,两只手不安地拄着椅子边缘。
祝与淮尽量表现得松弛,问:“吃东西没?”
祝允乐摇头:“我还不饿。”她看着祝与淮,小心地问:“哥,怎麽了?”
祝允乐的眼睛很亮,像只天真无邪的小鹿,睫毛眨呀眨的。
祝与淮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思考着,他在想要怎麽表述,才能让祝允乐不那麽受伤。
祝与淮的喉结上下滚动,艰涩的话语挤着狭窄的气管往上,到了舌尖,苦得发烫。
他问:“记得昨晚他们让你喝酒吗?”
祝允乐点头,诚实地说:“记得。”
祝与淮的舌苔仿佛被烫破层皮,他用力地咬了下嘴唇,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但疼痛顺着神经猛地扎向心尖,他的一整颗心都紧缩,透不过气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