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被砸了两下。
“出什麽事了怎麽还没洗完?”小飞在外面问。
游弋猛地睁开眼,定了定神,声音有些哑:“没事儿,你走。”
门外响起拖沓的脚步声,他把脸贴在冰凉的瓷砖上,平复喘息。
眼神是失焦的,呆呆地望向天花板,张开的嘴巴里能看到一点舌尖。
-
五分钟後,他擦着头发出来,小飞已经走了。
屋里空无一人,他未着寸缕。
小飞把餐盘收走了,却没说给他拿两件换洗衣服。
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伸手勾出风衣口袋里的旧衬衫,站在落地玻璃前慢条斯理地穿。
衬衫尺码比他大出两号。
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腰部馀量很多,下摆堪堪够遮到腿根。
就这样吧。
他懒得就系了几颗扣子,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瘫,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光裸的身体陷在深色沙发里,衬衫大敞露出雪白的胸脯,两条长腿叠着搭在另一边扶手上,小腿垂下去,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轰隆!”
窗外电光一闪,两道闪电划开枫岛的夜空。
暴雨忽至,一切都变得潮湿。
游弋对夏天总是又爱又恨。
黏腻丶闷热丶燥郁的烟火丶空气中满是人肉味丶走两步恨不得蹭一身汗。
他有点洁癖,最讨厌沾到别人黏糊糊的皮肤。
但一对上梁宵严,就什麽毛病都没了,不药而愈。
他对哥哥有种病态的迷恋。
哥哥让他喜欢夏天,喜欢高温,喜欢在风扇下做得大汗淋漓。
喜欢肌肤相贴,喜欢唾。液交换,喜欢身体相连,喜欢吞咽,喜欢把哥哥留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哥哥的一部分,那即便此时此刻突发恶疾死去,他们也不会分离。
梁宵严在床上很凶,玩得也脏。
或许是前三十年压抑得太狠,他一旦脱下那身世家公子温良恭俭的皮囊,就会变成游弋床上最粗俗却又迷人的暴徒。
他惯下命令,且绝不容违抗。
当然,游弋也不想违抗。
还不等哥哥掐着他的脖子命令他咽下去,他已经摸着肚子满足得飘飘欲仙了。
可是夏天也有很多不好的回忆。
尤其是暴雨天。
他出生那年是丰水年。
他妈生他时难産,接生婆用助産钳把他硬拽出来的,脑袋左边被钳子夹出来一个畸形的鼓包。
为了矫正头型,村里的土郎中给他脑袋上戴了个圆圆的壳子。
那个壳子太疼了,钻心得疼。
他无时无刻不再哭。
他妈不管他,他爸更是死人一人,是他没有血缘的哥哥,梁宵严,用那双手托着他脆弱的脖子和脑袋,每过半小时就把壳子脱下来让他缓缓。
游弋出生时是腊月二十三,彻底摘掉那个壳子是第二年谷雨。
大雨连下三个月。
梁宵严用一个冬天加一个春天的整觉,换了他一个圆圆的脑袋。
後来他长到九岁,得了性别认知障碍。
和哥哥说我想留长头发,穿小裙子。
梁宵严把他背在背上,像背个小双肩包那样,告诉他:愿意留就留,就是不太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