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5
“你的雄主同意让你过来?”
偌大而空寂的殿堂里,一只雌虫孤零零地跪在地上,跪姿谦逊而标准,就像是精密的机械与齿轮完美地啮合,纵使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衡量…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面对雄虫居高临下的问询,粟低眉顺眼地说:“感恩雄主,他是位善解人意的主人。”
“雪栀那家夥…”塞伦低笑了一声,那双幽深的黄金色眼瞳冷冷地眯起来,“究竟是过于慈悲,还是你未尽雌奴的义务,根本无法取悦雄主?”
链接着粟心脉的测谎仪猝地往上跳了一小幅波段。
塞伦话锋一转:“你们是怎麽在野外相遇的?”
“热党一直在有组织地寻找失踪在野外的雄子,”粟恭顺地低垂着眼帘,像是松了口气,“半年前,热党探测到东南荒原存在微弱的雄虫信号,派出我们前去查探…後来因为深入绿洲腹地,我和同伴的联络信号断开了,只能独自继续探索…”
塞伦看了一眼测谎仪面板,雌虫的心理素质还算不赖,心率又逐渐趋于平稳。
“就是在那片绿洲里,”粟说,“我追踪到了雄主和罪民瑭的踪迹。”
塞伦轻飘飘地说:“那儿曾经是人类的重要聚集地。”
“我们携带了自制的机械探测设备,以便提前避开不必要的冲突,”粟很快反应过来,驯顺得像是看到主人拿出项圈便会主动露出脖颈的狗,“营救雄子才是我们最主要的目标,我们会远远避开机械造物集群的区域…除非雄子的生命信号在那些区域出现。”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顿:“罪民瑭的同夥里…有几名曾经被热党审判过的罪犯,我跟踪了他们近一星期,瑭被逮捕必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绝对会想办法来营救瑭——”
他忧心忡忡的发言被一道清脆的响指声打断了。
雄虫将刚擡起的手掌优雅地落下,一份资料就已被递到他面前。
塞伦漫不经心地翻阅了几页,慢条斯理道:“像瑭那样的螳螂军雌,是最顶尖的掠食者,也最敏锐的杀戮机器…你跟踪了他们将近一周,居然没有被发现?”
“野外环境凶险复杂,潜藏着许多危险的畸变生物和机械造物,您…”粟吞了口唾沫,差点说出“您或许不知道”这样冒犯的话,他飞快地调转了话头,“我苦练过野外隐匿能力,他们路上遇见的畸变生物太多了,不会专门去注意出现在他们附近的生命体…”
“……是麽?”
塞伦的眼睫猝然擡起,荡开一片灿烂浓稠的鎏金色。
“你知道这是什麽吗?”
他摇了摇手里的资料夹,动作轻蔑而傲慢,如同胜券在握的君王摇了摇手里的狗绳。
粟的喉结紧绷起来,上下滚动着挤出声音来:“不丶不知道…”
“这是一份口供档案,来自一名跟你一同参与那次行动的热党雌虫。”
塞伦狭窄的竖瞳牢牢锁定了粟,就像凶恶的深海鲨鱼捕捉到了一小缕浅薄的血腥味:
“你在撒谎。”
肉眼可见地,粟脸上的表情一滞。
然後…他直勾勾地盯着塞伦,苍白的面颊一点丶一点地涨起醒目的鲜红。
“我对帝国忠心耿耿,对雄子的敬畏至死不渝…”他嗓音颤抖得厉害,吸了口气,又猛地呼出一口粗重浓烈的恶气来:
“您的怀疑…简直是在羞辱帝国忠诚的战士。”
“我的同伴早已经死绝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偷听到了那些罪犯试图颠覆帝国的计划,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回帝国,在赶回母巢的路上…我亲眼见到了夥伴们的尸体,被畸形异种啃食得七零八落,却根本没时间将他们好好安葬。”
“我感到了遗憾,却从未感到後悔。”
粟目光灼灼地看着塞伦。
测谎仪上的线条一片平稳,被冤枉的雌虫像是恨不得将心脏从胸膛里剖出来辩白:
“我早就将一生奉献给帝国,为了解救落难的雄子,哪怕要用我的性命来交换…也在所不辞。”
空旷的殿堂里是一片压抑的寂静,像是某种山雨欲来的前兆。
塞伦坐在华贵奢靡的长沙发上,西装革履,双腿交叠,璀璨的金发慵懒地散在肩头,那双淡漠地审视着粟,眉眼间浸透着掌权者冰冷残酷的威仪。
然後,他轻轻地丶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显然,无论粟给出的回答是什麽,都无关紧要。
“我敬重您,就像敬重我的雄主。”
粟低着头说,声线却刚硬无比:“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想问,我现在是否可以离开了?”
下一秒,塞伦的嗓音却冷酷地响起来:
“欺瞒帝国,引致大祸,会面临什麽责罚,你不知道麽?”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而狰狞的信息素…就像一记毒辣的鞭刑,夹杂着高阶雄虫致命的威慑力,噼头盖脸地砸下来。
“擡头看我。”
塞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