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打算搞点新品,多调几种调味料,老是那几样,客人也该吃腻了。”他说着,下意识地擡手闻了闻自己袖口,那里还残留着孜然和炭火的气息。
“行,看你来。”何其络的语气里带着全然的信任,仿佛陈睿说要上天摘月亮,他也会立刻去找梯子。“你弄好了我先试吃,”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毒不死就行。”
“去你的。”陈睿笑骂一句,心底却因为这份信任而微微发烫,像喝了一口温过的酒。
络络似乎听懂了“吃”字,兴奋地掉头跑回来,爪子啪嗒啪嗒踩在路面上,绕着陈睿的腿打转,毛茸茸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带起小小的气流,哈喇子差点滴到他鞋上。
“没你的份,傻狗。”陈睿笑着躲开,鞋底摩擦着地面。
“汪汪!”络络不满地叫了两声,声音在空旷的街巷显得格外响亮,引得远处不知谁家阳台挂着的风铃叮咚作响。
它旋即又窜到前面带路去了,项圈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个不停。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只有脚步声和铃铛声在夜色里交织。
经过一个仍在营业的便利店,冷白的光线泼洒出来,在潮湿的地面上形成一片亮晃晃的区域,与周围昏黄的路灯光晕形成鲜明对比。
便利店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吐出温热的气流。
“其实,”陈睿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听到自己微微加快的心跳,“刚才……就是直播那时候,我其实……”
何其络侧过头看他,路灯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柔软的阴影,眼神里带着安静的询问。
陈睿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我其实不是怕被人知道……喜欢男的这件事。就是……太突然了,还是在你直播的时候,感觉像被扒光了扔街上一样。”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掐进掌心。
何其络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有络络在前面不耐烦的哼哼声。
“而且,”陈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目光飘向路边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芭蕉叶,“你还……摸我头。”
最後三个字几乎含在嘴里,融进夜风里。
何其络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笑声揉在夜风里,有点沙,有点痒:“哦,那个啊……不好意思,一时手滑。”
语气懒洋洋的,听不出多少诚意,但也没有戏谑,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谁信啊。”陈睿嘟囔了一句,但紧绷的肩膀却悄然放松了下来。
有些事,似乎说开了,那点尴尬也就随风散了。
他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野花香,若有若无。
“不信算了。”何其络耸耸肩,换了个话题,“明天想好要试什麽新口味了没?”他踢了一下路边一个空易拉罐,罐子“哐当哐当”地滚远。
“有点想法,想试试加点东南亚风味,比如香茅之类的,”陈睿的语调轻松了些,“或者弄个偏甜口的酱料,可能女孩子会喜欢……”
两人就着新口味和明天要进的货品聊了起来,气氛彻底回归自然。
络络偶尔回头看看他们,湿漉漉的鼻头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似乎满意于两人之间恢复的平和。
走到岔路口,租住的旧居民楼就在不远处,墙皮有些斑驳,窗口大多漆黑,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像沉睡巨兽偶尔睁开的眼睛。
“我感觉这里的灯得修一下了。”陈睿停下脚步,声控灯应声亮起,投下梯形的暖黄光晕,微弱渺茫,没顶多大的作用。
“嗯。”何其络也站定,影子被拉得很长,“跟居委会说一下吧,到时候。”络络也乖乖坐下,吐着舌头哈气。
“好。”陈睿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冲络络挥了挥手,“走吧,我用手机手电筒的照亮。”
络络“呜汪”了一声,算是回应,尾巴在身後扫起一点点灰尘,朝他走去。
陈睿转身走进楼道,老旧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一人一狗跟在身後。
回家,轮流洗澡後,互摆了下手道晚安,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陈睿回到房间摸了一下外套,发现了里面的硬物。
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那盒巧克力糖,糖纸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泽。
又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浓郁的甜味夹杂着微苦的醇香再次蔓延开来,巧妙地压下了心底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今天他想放纵,不想刷牙。
也许,开心真的可以很简单。
就像深夜归来时有一盏亮起的灯,像有人愿意听你那些不成熟的想法,像一颗微不足道却恰合时宜的糖。
但此刻,陈睿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夜风从楼梯间的窗户吹进来,带着这座城市特有的丶混合着海盐与生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