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陈睿的话,接下来的几天,麻烦开始接二连三地找上门。
最先来的是街道和市场监管部门的人,说是接到匿名举报,突击检查消防和卫生。
他们拿着检查单,里里外外查得格外仔细,连竈台缝隙的油垢都用白手套抹了一下。
“举报说你们油烟扰民,卫生状况堪忧啊。”带队的人面无表情地说。
陈睿和何其络陪着笑,心里都明白这举报来自何处。
幸好陈睿在卫生方面向来吹毛求疵,店里虽然旧,但处处干净整洁,冰柜生熟分开,灭火器都在有效期内,勉强过关。
但这个过程本身就足以让人心力交瘁。
紧接着,税务部门的人也上门了,声称举报他们使用不明来源的肉类且涉嫌偷漏税。
柏潇然沉着气,抱出厚厚的账本和所有的进货单据丶供应商资质,一笔一笔地核对解释,才将来势汹汹的调查人员送走。
最让人不安的是某个忙碌的晚市,突然涌进来七八个刺着青丶浑身酒气的社会青年。
他们霸占了最大的一张桌子,点了一大堆最贵的菜和酒水,却不好好吃喝,不停地大声喧哗丶摔摔打打,故意将酒瓶踢倒,玻璃渣和酒液溅得到处都是。
其他客人被吓得纷纷结账离开。
“老板!这肉是馊的吧?”一个黄毛青年用筷子插着一串烤翅,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吴晨熙气不过,上前理论:“怎麽可能,我们都是当天……”
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壮汉猛地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到旁边的桌子上。“小丫头片子,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你们想干什麽?!”何其络立刻冲上前,将吴晨熙护在身後。
“干什麽?”领头的混混歪着嘴笑,“吃饭啊!你们店大欺客是吧?东西难吃还不让说?”
陈睿冷静地拿起手机,直接按下了110:“喂,110吗?我这里是‘我家烧烤’,有人故意寻衅滋事,影响我们正常营业……”
见他真的报警,那几个混混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领头的那个经过陈睿身边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狞笑:“有人让我带句话:你这破店,别想开安生了。今天只是打个招呼。”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几人。
空气里弥漫着啤酒的酸馊味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样下去不行。”打烊後,何其络看着正在默默清扫玻璃碎片的陈睿,声音沉重,“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防不胜防。今天吓走客人,明天不知道还会干什麽。这店是你的命根子,他就是要毁了它。”
陈睿停下动作,撑着扫帚,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擡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其实……我手里有他的一些东西。”
“什麽?”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偷偷录过一些音,也存过一些照片和聊天记录。”陈睿的声音很低,带着屈辱和痛楚,“不只是关于他怎麽对我的……还有他为了生意上的事,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进行的不法勾当。他喝多了,或者以为我睡着了的时候,说过不少。”
“那为什麽不……”何其络话问到一半,自己停住了。
他看到了陈睿眼中深切的难堪。
获取这些证据的过程,本身可能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是另一种形式的屈从和煎熬。
“那些东西……记录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肮脏。”陈睿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不想再用任何方式跟那段过去扯上关系,我以为销毁或者永远封存才是解脱。”
“但现在他逼你。”何其络握住他冰凉的手,力道坚定,“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在保护自己,保护我们大家,保护这个店他用阴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陈睿主动约林晟在一个人流密集的商场咖啡馆见面。他带上了备份的证据和录音笔。
林晟准时出现,依旧衣冠楚楚,脸上带着一种“你终究还是要求我”的傲慢神色。“想明白了?早该如此,离开那个乱七八糟的烧烤摊,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一切恢复原样。”
陈睿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平静地打开手机,点开一段音频。
里面是林晟带着醉意丶得意洋洋地描述如何通过非法手段打压竞争对手丶如何“打点”关键人物的对话,涉及的人名和事件都足够清晰。
林晟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神变得锐利而危险:“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想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