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一句句话冒出来,周遭的声音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模糊成了背景。
沈屿思终于知道藏在林映舟身上的,究竟是一段怎样触目惊心的经历。
所以,他会对红色那麽敏感,只要看见就会应激,甚至和她在一起时一定要戴上能弱化红色的眼镜。
他的恐惧来自于本能,超出了沈屿思的预想,因为那不仅仅是颜色,而是扼杀他童年的血光。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年後,有人挖出了这桩旧事,添油加醋了一番又僞造了许多证据。”馀舒书擡起眼,目光复杂。
“那时,我在台里刚升了副主编不久,手里恰好管着那条线的新闻口,查证核实後确认是恶意构陷,我压下了那条新闻,又私下提醒了林老爷子一声。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无意间却帮了他们大忙,以至于这些年林家一直很感激我。”
“书姨……”沈屿思的喉咙像是被什麽堵住,声音干涩得厉害,“那他……林映舟……”
馀舒书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都过去了。”
她低声说,带着抚慰,“那孩子心里压着的东西,比山还重,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份感情。”
作为长辈,馀舒书希望沈屿思过得好。
她见证了太多浮华,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一个珍惜自己又品行贵重的人有多麽难得,她担心沈屿思会因年少轻狂不懂得珍惜而错失良人,等反应过来後悔就来不及了。
此刻,知晓了真相的沈屿思,甚至等不及晚餐结束,匆匆向馀舒书道别,回到车上便拨通了林映舟的号码。
“喂,林映舟。”
“怎麽了?你那边结束了?我现在去接你?”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
听到电话那头的开会声音,沈屿思问,“你现在在干什麽?”
“在学校处理点公务。”他补充道,“都是些小事。”
“嗯。”沈屿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那你先忙,我……等下过去找你。”
“好。”他应道。
刚挂断,又有电话弹出来。
“喂,大小姐,我是阿成。”电话那头声音恭敬。
阿成是贺雨霄派来处理郑钦这桩麻烦事的人。
“什麽事?”
“这个人,他非要见你。”阿成连忙补充,“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沈屿思皱眉,“让他在电话里说。”
阿成明显有些为难,“……他说不,要当面说。”
“他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沈屿思尾音上扬,带着不耐和轻视,“骨头硬的话,打到软就好了。”
“……明白。”阿成的应答带着犹豫。
电话那端背景里,压抑的闷哼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显然“教训”并未少,只是效果不佳。
突然,一个嘶哑变调的声音穿透听筒直刺过来,“沈屿思!你不来……你一定会後悔的!!”
“神经病。”沈屿思指尖一划,世界归于安静。
从小到大她见多了这种不知死活的人,往常根本就不需要她耗费心神就有人处理,偏偏现在在云昌处处掣肘。
十多分钟过去,沈屿思回拨电话,“现在他肯说了吗?”
“还是那句话,不见到您,死也不说。”阿成迟疑,“……大小姐,再继续下去,他怕是要废了。”
沈屿思有些烦躁,但还是让司机调了头。
她倒要去看看这个人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车子一路驶向郊区,停在一处废弃仓库前。
沈屿思踩着高跟鞋一路穿过,里面弥漫着浓重机油味,令她有些生理不适。
她走到仓库的中央地带,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审视的漠然。
郑钦此刻的惨状倒显得半小时前,在电话里固执地坚持必须当面说的态度更加愚蠢可笑。
他凭什麽认为他有资格和她谈条件?
凭他鬼鬼祟祟的跟踪?
凭他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她脚下的姿态?
沈屿思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他身上每一处伤口和狼狈上扫过。
然後,随手抽出一根木棍挑起了他布满血污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动作带着一种优雅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