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荷不信。
“你告诉密带我来,你不是连你的死法都知道。”
绍明努力回想,“忘了还交代过这个。”她无奈地看着陈荷,两根手指虚虚往外指,是推拒的样子:“你不应该来的,快走吧。”
“回答我。”
陈荷不依不饶。
牛棚里满是肮脏刺鼻的味道,绍明闻着这些,头脑反而清醒一点了,这个贱人要听,她就告诉她,想到自己受的罪能让贱人恶心,她也值了。
“你靠近一点。”
绍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把陈荷带跪到地上,陈荷砸进她怀里,两个人脸颊贴着脸颊,中间隔了层薄薄的血痂。
“我每次都被父王烧死,原以为当王後不用死……至少不被烧死,我轮回了多少次,我就被烧死过多少次,你现在看见的绍明,三十二天前被烧得满身焦黑,满身无花果一样大的水泡……”她表情突然变得癫狂,两只眼睛死鱼一样瞪大看着陈荷,“每次轮回我好难过!陈荷。这是我第一次对人说,我连哥哥都没有告诉,你以为轮回就是享受无尽的生命吗,再痛苦,但是能忍下来,不是的,每三十二天我都要被烧死一次!陈荷,这是惩罚,这是惩罚啊!”
陈荷吓呆了,她没有停下,直直看向密:“你这个叛徒!陈荷还不知道吧,你泄露过多少次她的计划,陈荷,离她远点,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狗,我为什麽会被抓,你不知道她背叛了我多少次……你非要救她,算了,你善良。”
“别……别太大声。”陈荷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轻拍她是後背:“我帮你。”
“让她滚。”绍明喘着粗气道。
陈荷回头看密,示意她走,她知道密不忠心,但是拿钱干活,发生的事太多,她无力计较。
密走了,牛棚就成了她们约会的场所,陈荷抱着绍明,她像一根枯草搭在陈荷身上,稍不注意就要折断了,陈荷轻轻地为她梳理长发,“苏觉说他知道你的任何事,他如果知道,他一定会当国王救你,你应该告诉他。”
“我不是怪你,她不告发,还有别人让我死,反正最後我都要被处火刑。”
“没事的,但你至少可以告诉你哥哥。”
绍明自嘲地笑了,“他懦弱。”她靠着陈荷,方才激烈的言辞让她耗尽了力气:“我爱你,走吧,我太难看了,就当给我们彼此的体面好吗。”
其实她什麽时候都很漂亮,陈荷亲了亲她受伤的眼睛,换来一阵颤栗,“我走了,不回头,这不是告别,等着我来找你,我还要再见你一面。”
她让绍明靠在墙上,给她揉了揉受伤的腿:“别担心。”
“陈荷,快点。”密在外催促她。
“走了。”
她走出牛棚,密换给她的衣服也沾脏了,雨像是专为救绍明,此刻绍明活了,雨便小了陈荷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您现在想做什麽。”
陈荷见过绍明,心情一直很沮丧,她要杀国王,可是提不起劲了。
“去找国王。”
“国王行踪不定,”密指着总督府的会客厅,“我们去那里找?”
会客厅只有大门有人把守,陈荷老练地要翻窗,密捅开窗户,“这里没有人,您进去吧,我为您望风。”
她能帮自己已经很好了,陈荷登上窗沿,蒲甘窗户也不高,她轻松就踩了上去,她轻轻支开窗户,密扶着她的脚跟,“不用了,你这样我反而站不稳。”
前一个小时翻墙失败的後果还湿在身上,这次她格外注意,里边传来谈话声,是有人,她不光要找到国王,还要找准射击点,手枪射程短,她只在正规靶场打过,室内有瓶罐书架,她没经历过这种复杂的情况,打完後要逃走,不然全白搭,如果苏觉被抓还要救苏觉,但国王死了,应该没人急着烧绍明,国王住的地方真的就这点兵马吗……
密冷漠地看着这个女人,脚上的湿鞋子好难受,她扶着女人的脚踝,用力往里一推。
陈荷往外倒下,她倒地时压住密,枪指着密的头:“你要杀我。”
密用力挣扎,抄起地上的石头往陈荷头上砸,陈荷躲过去,她们都不动了。
窗户里传来蒲甘语,粗犷的男人笑声擦着她们经过,掸人将军走过窗户,一个见窗户开着,往窗外扔了个东西。
刚才押送陈荷的士兵的头掉在她们身边。
笑声走远,她们又扭打在一起,背後是湿草地,陈荷用枪托砸密的头,密就用头砸陈荷的头,“疼……”
“你精神病,你疼我更——”
密一句话让陈荷分心,她抢过陈荷的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咔哒。”
扳机有两道保险,她只按了第一道,陈荷双手投降,冷汗直下。
“密啊,你听见刚才的响声了吗,这是神保佑你,如果它发出这麽大的声音,我被你杀了,你也要被发现啊。”
“密,你不想让我杀国王吗……”不对。密是冷静地杀她,或许在问她要不要杀解差就是为了看如何开枪,这时候要镇定,比如唤醒她们都是人的认知,“我……我喜欢吃甜食,你喜欢吗,我不喜欢吃炸的甜食,它们会划破我的嘴,我喜欢吃糯米制的甜食。”
“不要随便给我起名字!我不叫密!”
“别激动,你叫什麽,告诉我。”
不能说对不起,不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犯错。
“我,我……”被俘虏到蒲甘是七八年前了,密无助地张了张嘴,“我……我忘了。”
“你的名字,是妈妈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