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样子,就像如来佛看孙猴子,好像我一定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似的。”
叶回露出惊讶的表情,摇头否认:“我完全没意识到。”
林开忿忿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没意识到,你从小就这样,尤其是每次我要抄你作业的时候。”
接着他就举例说明,控诉叶回小时候对他乃至全院子小孩儿的无意识威压。这倒是新鲜视角新鲜事,以前从没听任何发小说过。
如果不是失散十年再复联,林开应该也不会有对比,从而发表出这番吐槽。
气氛真是好,叶回一边听一边不由自主笑出来,後来林开自己也大笑,等再绕回刚刚态度严肃要说的事,已经是十分钟後。
“好了,我要说正经事了。”
畅快大笑过的嗓音把心底的紧张掩盖了七八分,剩下那点实在不能完全抑制的,暴露出来也不算丢人,顶多是人之常情。
当然,其实听的人也没有很放松,嗓眼都发紧:“嗯。”
“我想了很多天,我们的事,最後觉得还是跟你说最合适。”林开呼了口气,鼻翼微微扇动,目光定定盯着前方。
“我承认,之前跟你要求做朋友是难为你,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仗着你没选择。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我很喜欢和你相处。和你聊天也好独处也好,都很舒服很放松。就算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不会不自在。有时候想,如果哪天因为什麽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不对,我已经非常难过过一次了,那整个暑假我都很难受,完全不知道怎麽办。你就在我家楼上,可我不知道怎麽去找你。看到你和别人都一切如常,就是不能再和我和往常一样,我很嫉妒。想假装若无其事,又鼓不起勇气,觉得这样想很卑鄙。难过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得我上了高中都没敢往回看,你都不知道,你……反正,我是不想再那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用积极的态度,主动提及十六岁的暑假,口中的歉意比起在酩乐楼梯那次要真诚得多。痛苦也很真实。
叶回好像触碰到了当年只能远远看着的他,感觉心都抖了。只好放慢车速,斟酌着轻声回应。
“林开,只要你不推开我,是不会失去……”
“我不能保证我不推开你。”林开打断他,双手搂紧衣服,“你不知道,我想和你做朋友,但做朋友我也会痛苦。因为我知道这不对,无论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有对你造成伤害。”
叶回无话可说,这是事实。从林开嘴里说出来,他如果否认就是矫情了。
“决定跟你说这些之前,我本来想找慕哥的,他嘛,跟老妈子一样,又什麽都知道。但他好像一直对你比较好,要是知道我动摇了,肯定会劝我从了你。”
“……什,什麽?”像是被什麽扎了下耳朵似的,叶回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嗓眼更紧了。
林开仿佛知道他关注的是哪个词,扭头看过去,一副直面人生的架势:“你想再听一遍对吗?我满足你——我说我动摇了。”
“……我想停一下车,不然我不保证我们的安全。”
“靠,你太夸张了吧!”
叶回直接把车开到路边,在深夜的街头找到一个停车位。期间林开乖巧地没说话,等彼此状态都稳了,才开口。
“我现在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对待你。如果失去你,无论是以哪种身份,朋友也好,一个喜欢我的人也好,我都感觉受不了。可是让我现在就和你搞对象,我又做不到——别这样看我,我不是指不知道怎麽做!!!”
大概是停稳了,没有行车事故之忧,他抓狂的状态包含了肢体语言,直接用手做出涂抹的动作,好像要把叶回脸上的表情涂掉。
“好好好,”叶回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你少糊弄我,你刚才的眼神就是那个意思!我在跟你说心里话呢,你满脑子什麽颜色垃圾!”
“现在是你的语言直接刺激我的大脑産生颜色垃圾了……”
“你闭嘴!”
“……”叶回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林开的抓狂也告一段落,只有耳根和耳廓还红红的——这真是过分了,怎麽能红耳朵?犯规好吗?
“慕哥也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之前我主动找你是想解开你的心结,结果没成功就算了,还被你系了一把,那我也只能直接找你解……靠,什麽乱七八糟的,越说到重点就越说不出口,总之关于我们的事,我的想法是——”
“我来帮你。”叶回接过话,同时侧身面对他,眼睛与他对视。
“到底要不要接受我,怎麽接受我,接受之前该怎麽处理和我的相处,这些问题,我来帮你探索。如果你需要一个参谋,走一步捋一步,与其找别人,不如找我。”
林开静静地听他说完这段话,脸上表情从刚被接过话的意外逐渐过渡到某种难以描述的动容,像感动,又像庆幸。
他今晚说了很多话,全是语无伦次的铺垫,最後最重要的意思却被对方准确表达,这种心情简直无法用任何恰当的方式宣泄。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会和感受,和任何别的人交心丶谈感情,都不曾出现过。单单靠这一下,内心深处似乎就已经明白结果。
总之,太幸运了——能遇到一个人愿意陪自己敲碎所有陌生彷徨丶恐惧不安,一起做那份难以做好的准备。
从今往後,无论名义是否确立,他们都是爱情的关系了。错开十年也过不去,简直是命中一劫。
“好,我就是这麽想的。”他对他笑起来,伸出手,“带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