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晋下意识俯身贴了贴她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不是病了。。。。。。
可甫一放下心来,身侧的人却蓦得脸色痛苦起来。
接着就哭出了声。
不是哽咽的苦,而是极端痛苦难抑的哭喊出来。
“阿然,醒醒!”褚晋不作犹豫,心惊手抖之下赶忙将人叫醒。
捏在手中的两张湿巾来没来得及丢掉,这会儿又派上急用,褚晋边替周然抹掉了飞快涌出的眼泪,见她依旧陷在噩梦中难以自拔,又急忙单手托起她的上半身,将她托到自己盘坐的膝腿上。
“醒醒,阿然,都是梦,醒来就没事了!”
一番动静折腾,周然总算是睁了眼,只是她依旧没从那绝望的悲伤中走出来,眼泪大团大团地滚落,哭得胸腔一鼓一颤的。
“怎麽了这是,梦到什麽了呀,我在呢,我在,别怕。”少见周然这样浓重悲怆的情绪,即便知道她只是被梦境的东西所影响,但依旧看得褚晋心痛不已。
“褚。。。。。。”似是终于缓过来了,看到熟悉的人,周然两只手轮流地抹着眼泪,而後似鱼儿一般坐起身来大口喘气丶大口呼吸。
只是抽噎并未停歇。
周然大概是完全无法自抑这样的刺激。
“怎麽啦,做了什麽噩梦呀,哭成这样?”褚晋又去抽了几张纸巾来递给周然擦脸擦手,然後替她抚拍後背,好让她平静下来。
“还能梦到什麽,梦到你呗。”好一通擦眼泪,周然才有回应,话里甚至有些带气恼地怨。
褚晋愣了愣,有所感,却又不敢直面心中猜测,只悻悻笑问:“我。。。。。。怎麽啦,在梦里欺负你啦?”
“哼。”
“梦里都是反的,诚心可鉴,我现实里是对你百依百顺的!”褚晋举手发誓。
周然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眼睛回头看来,看着委屈得要命了,一开口,嘴就瘪了起来,好似又要哭:“我梦到你。。。。。。你又出事了,太真实了。。。。。。”
话音一落,眼泪又跟着落了。
褚晋苦苦地抿了抿嘴,擡手替她勾掉了眼泪:“都是假的,我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
“一直抢救,一直抢救,我感觉我根本没从那个医院走出来过。”周然捂起了自己的脸,泣不成声:“你爸妈找我,医生也找我,我爸妈也找我,说你死了,没救了,让我。。。。。。。别等了。。。。。。”
“怎麽。。。。。。可以这样。。。。。。”
“怎麽都不让我见你。。。。。。”
这可能。。。。。。才是周然瘦了这麽多的原因吧。
两人分开,隔着那可以僞装的电话和视频,如果周然想,她可以在自己面前僞装起很多不愿意自己看到知道的真实。
但真实就是,这件事真实地对周然造成了很大的刺激,说多少“没事了”“过去了”都没有用,讲多少逗她转移注意力的笑话都无济于事。
这一个多月里,她很有可能在许多个夜里都辗转难眠,或是从噩梦中惊醒,她被困在那些个无比揪心的时刻,活在阴影中,吃不好睡不好,忧愁後怕。
“我来了呀,我来见你了,我都好好的呢。”褚晋将她拥入怀里,即使左臂依旧有些欠力,却也紧紧地环抱她,给她真实安全的环境。
“每天都要做这种梦真的很烦!”周然伏在褚晋的肩上,带着气不过的恼恨,攥紧了拳头在褚晋身上捶了一记。
捶完才想起褚晋身上有伤,脱身开来,拉着褚晋手臂来看,嘟嘟囔囔地说话:“我打了哪里,你哪边疼来着,有没有打到啊。。。。。。”
还没从那个混沌的梦里完全醒来呢。
褚晋看着她略低的眉眼和红红的鼻子,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又心疼又觉得有点痒,将她的两只手都攥住了:“你是擡了左手,捶了我的右膀,一点不疼。”
“噢。。。。。。”
发泄了一通,快速消耗了能量,反而使人头脑更加昏沉。周然脑袋一仰,眯眼望着眼前的人,而後伸手抚到她的脸颊处,无声的摩挲。
“怎麽啦?”褚晋顺从地贴到她的手心里,轻声问她。
回应她的,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模样是可爱,只是褚晋也笑不出来:“睡吧。”
周然嗯了一声,倒头就睡。
褚晋静静望着睡去抑或装作已经睡去的周然,良久,叹出了一口气。
如果这种情况是长久且持续的,那麽就可以称之为创伤性应激精神障碍,当然这种“创伤”并非是真正收到物理性创伤的人,而是目睹和见证亲人爱人受伤後,家属可能会经历与受害者相似的次级创伤。
这在警察里并不少见,小的时候她就听说过,是萧雨晴认识的一位前辈,四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一次任务中出了意外,差点丧命。最後虽然经过及时救治暂时抢救了过来,但重伤引起的各种器官衰竭让他在那一段时间里时长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後来即使保住了命,也需要家人护理照顾。
然後他的妻子就在长期的压力丶劳累与惊怕中得了精神上的疾病——精神衰竭。一直到现在都还是那样,严重失眠,无法忍受一点噪音,易怒易躁,严重的时候出现躯体化障碍。後来甚至还陷入了求神拜佛极度迷信的状态里,把钱都送给了算命先生,生怕自己的丈夫哪天死在自己前面。
周然现在的状态,说实话,很让她担心。
一个月这麽长的时间,如果她知道自己一直都陷在那个焦虑和恐惧里,就应该跟自己说,必要的时候可以接受一些心理干预和咨询。
但周然不说。
不管是出于不想让自己担心的原因还是别的,这都不对。
最主要的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