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把周然逗得咯咯直笑,连着她也被感染了,心里松快了许多。
电话那头传来她和她家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周然的妈妈,很爽快开朗,催着周然早点睡觉了。
这家长debuff跟她实在是有得一拼,但又跟她很不一样,语气不一样,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管教,没有那麽严肃,听得出来更多是出于爱的。。。。。。
“先晚安吧,明天去吃了告诉我好不好吃。”
“好,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
褚晋默默躺着,明明也是从小睡到大的房间,却并不能让她感到太多安全感,出了学校,才在外面睡了一年大床,如今这一米五宽的床就卡得她难受。由奢入俭难啊。。。。。
不过也情有可原,这床这房间还是停留在初中那会儿合适的尺寸,那时她才一米六出头,而现在的个头都已经长到一米七多了,超了她妈妈小半个头,和爸爸比也就看着显矮一点点。。。。。。
周然的房间。。。。。。应该是那种软软的很温馨的房间吧?
不知道为什麽脑海里突然会有这样的幻想进来。
不像她的这里,看着像是军训睡得地方,没有毛绒公仔,门背後挂着落灰的羽毛球拍,角落里是一对小型杠铃,抽屉里还有一堆当初差点被爸妈一股脑儿丢掉但她拼死保护下来的神奇宝贝卡片。。。。。。
以前觉得无比珍惜的东西,如今时间蒙尘,啥也不是。
——
“小褚长大了想要做什麽呀?要不要也来当警察?当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帅呆了!”
空着的办公椅上被她挪到窗边,窗台上摆着褚军的保温杯,她像模像样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苦得直皱眉但还要装得一副酷酷样。手里把玩着一把玩具枪,熟练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塑料子弹塞进弹夹里,上膛,射击,子弹穿过窗户打在外头一株大桑树上,枯黄的叶子簌簌往下掉。
“厉害了,神枪手啊!能不能借叔叔也玩玩?”办公室里还有爸爸同僚在,这几个同僚年纪比褚军小一点,她得叫叔叔阿姨,都挺喜欢她的,人也很好,比褚军好,至少会夸她厉害,还会给她吃好吃的饼干和辣条。
“好了好了,别玩了,把作业做做,就算要当警察,文化课目也是很重要的,以後的犯罪分子都是高智商犯罪,你不跟上丶不超越人家,怎麽抓得住坏人。”
褚晋刚还被捧起来的骄傲一句话就被打散了,鼻子酸酸的,把玩具收进书包里,乖乖趴去角落写作业。
背後叔叔还在跟爸爸说话:“哎呀老大,不用这麽严格啦,还是小孩子呢,你瞧瞧,被你吓得,都要哭了。”
“她这哪里是要哭,就在你们面前装呢,你们是没见过她的犟,我是真担心她以後好路不走走坏路上。”
“怎麽可能,你和雨晴姐的孩子怎麽可能走坏路,我看啊,褚晋天生就是要吃咱们警察这碗饭的,这小枪法准的,小小年纪都知道什麽压枪什麽风速影响了。”
“只有警察拿枪吗,毒贩也拿枪。”
褚晋咬了咬唇,眼泪扑簌簌得掉,但是又不肯叫大人看见,用袖子抹啊抹的,然後作业簿也潮了,再用袖子一擦,铅笔灰糊了一簿子,烂了一个洞。
大人之间的谈话还在继续:“哎呀,你这话说的,也太严肃了!”
“我倒是不希望她当警察,明年暑假准备让她跟我小舅子去学打羽毛球试试,精力那麽旺盛,要是学习一般以後就走体育生路子,好好吃吃苦,磨磨性子,也安全点。”
“每次看老大这麽鸡娃,我都觉得我这辈子都不敢生娃了哈哈哈哈。”
“我也是,又没钱又没房,还没有当教练的小舅子,唉,甭说了,搞不好哪天命也没了。”
“你小子就不能判点自己好啊?”
“。。。。。。”
夜半倏然醒来,摸摸脸上是真的有泪的。
有些记忆你总以为已经随着长大远去,但总会时不时在梦里以碎片闪现,像是有着永远拔出不掉的巨型章鱼吸盘,将人勒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
然後一睁眼,狂风暴雨过境,只剩下天下太平。
好像除了她没有人在记得这些。
就像现在一样,没有人再提起过去,没有人觉得错了,更没有人会道歉。
有时候她也会想,会不会这些记忆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孩子会在成长过程中忘记很多事,然後记住一些特别的东西,这些东西本身没有多麽特别,只是因为恰巧被记住了,所以就被赋予了一些特别的承载功能,被添油加醋,被改编创造,最後一起填充到名为成长的记忆里,塑就一个本就不真实的自己。
可能吧。
毕竟真实本身,就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