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对了嘛,成本你要全算上,做生意不能亏本的。”
盛小泱还不懂社会法则。
当然蒋嘉穗也不过多瞎扯,他换个话题,很不丝滑,眨眨眼,说:“章叙找你。”
盛小泱微怔,什麽?
蒋嘉穗笑着重复:“章叙找你。”又问:“你俩平时不聊吗?”
也聊吧,盛小泱想,聊得很浅。
他住过去半个月,每天上下班跟章叙打个照面。章叙有时会问盛小泱昨晚睡得好?盛小泱回,好。
这样把天聊死,後面慢慢话就少了。
章叙和盛小泱的相处好像越来越淡,真要成为同一屋檐下的房东和租客了。盛小泱太拘着,他放不开,从不主动和章叙搭话。弄到现在,每天下午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盛小泱都不敢回去,他从前怕章叙厌恶,如今担心他认为自己无趣。
盛小泱面对章叙,总瞻前顾後。
再等天黑下班,盛小泱洗漱好,章叙已经回房间。那扇门每日留着道缝,好像关不紧似的。暖黄灯光渗出来,省的盛小泱再点楼梯的灯,给他照着回家的路,坦坦荡荡。
这样一天过去,没说上三句话。
盛小泱还在狐疑章叙找自己,为什麽蒋嘉穗转达?可身随心动,他每时每刻都想章叙,所以迫不及待。
“你先过去吧,我走了关门。”
盛小泱弯两下手指,说,谢谢。
章叙没想到小梦会来,他这几天专心项目,黄总的浮雕木屏正在打磨阶段,《松鹿长青》的细节雕刻需要全神贯注。章叙挺满意这幅作品,当然价格不低,他希望可以顺利收尾。
小梦叫了章叙三声,章叙听见了,没回应。打磨机的声音太重,小梦又上前半步。
章叙这才擡头,戴着眼镜,眉眼微蹙,疏离冷淡。他摘口罩,看了眼小梦手里的玫瑰,问:“有事?”
小梦倒也坦荡,说:“你阿姑昨天碰到我舅妈,问我们两个进展怎麽样了。”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想着要进展得先相处啊——加个微信呗?”
章叙擡手摊开,掌心後茧,黄尘滚滚,示意,不太方便。
小梦耸肩,大概早做了被拒绝的心理建设,变换战术,聊章叙感兴趣的。
章叙这满屋子不明觉厉的木雕作品,小梦不懂其中艺术成分,但工作桌上好些可爱小玩意她能看明白。小狗丶小猫丶小狐狸,还有一个拇指大的木头小人,叉着腰,举着棍,形态凶蛮可爱,只是五官未刻成型。
小梦随手一捞,拿起来,仔细看,问:“这个好可爱,多少钱?”
章叙眉心褶痕愈深,但修养良好,言语并不过激,“非卖品。”
小梦愣住:“啊?”
章叙探手拿回,手背骨节碰落了玫瑰花瓣。
盛小泱回来了,恰好看见这一幕。
郎才女貌,花香满室,还蛮浪漫。
盛小泱行至水岸,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他沉于酸苦的河中,呼吸涩痛,慢慢溺亡。盛小泱终于意识到章叙跟自己不一样,他是正常人。
他的未来家庭美满,最终与我毫无相连。我的肖想不切实际,并且罪恶。盛小泱沉默忏悔。
小梦先开口问:“你是谁?”随後转头看章叙。
章叙充耳不闻,凝视盛小泱。
屋檐上烈阳炙热,然而投射出来的阴影全部笼在盛小泱身上,垂眸缄默,看不出什麽。
章叙的下颚线清晰锋利,他抿紧的双唇,牵扯唇角肌肉轻颤两下,目光却平静,温润到宇宙陨石砸进眼里,都不会波动一下。
小梦忽然心惊肉跳,直觉惶然告知她,这人自己抓不到。
盛小泱的肺很沉,那女孩口中“你是谁”的问题要由谁回答?这麽多年过来,盛小泱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他的自卑感偶尔发作,就想逃开了,放下手里的塑料袋。那里面七个苹果,早晨上班前特意到水果店挑的,很新鲜。
“我朋友。”章叙说。
很可惜,盛小泱没看见。
章叙平和掺杂了烦躁,不多,谁也看不见,他捡起玫瑰花瓣,快刀斩乱麻,对小梦说:“我们不合适,微信就不加了。我会跟阿姑说明白,也麻烦你跟你舅妈解释一下情况。”
小梦几度张口,没憋出话。
“还有事?”
小梦脸色微白,搜肠刮肚,终于问出来,“为什麽?我觉得我蛮好的。”
章叙直白说:“你很好,我也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小梦蛮懵逼的,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章叙的心脏重重一坠,眼底似有白日梦的回放,一张脸,不真切,瞬间消散,劈成一道白光。他含糊又短促的摆头,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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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