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苏境奎将酒杯放回侍者颤抖的托盘上,声音依旧冷静。他松开拉着樊艳杀的手,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迅疾的保护只是本能反应。
樊艳杀被他护在身後,鼻尖几乎碰到他挺括的西装後背。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极淡的丶属于顶级Alpha的力量感,扑面而来。他抱着灯盒的手指微微收紧,擡起眼,只能看到苏境奎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多谢。”樊艳杀的声音从後方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丶受惊後的微哑。
苏境奎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眸落在他脸上,审视着他是否真的受到惊吓。樊艳杀适时地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清明。
“意外而已。”苏境奎淡淡道,目光扫过他怀中完好无损的灯盒,“看来这盏灯,今晚注定要多灾多难。”
这一幕,同样落入了主宾区那双深榛褐色的瞳孔中。
阎狂的目光掠过那小小的骚动,在苏境奎护住樊艳杀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继续与身旁的元老交谈。只是他拈动佛珠的速度,几不可查地慢了一分。
陈专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对着微型通讯器更低声道:“……关系确认非同一般。苏境奎对目标保护欲明显。可从此处着手离间……”
骚动很快平息。宴会继续。
苏境奎带着樊艳杀走向相对安静的餐饮区。
“喝点东西,压压惊。”他替樊艳杀取了一杯纯净水,自己则要了一杯威士忌。
“苏顾问似乎对意外处理得很熟练。”樊艳杀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习惯了。”苏境奎抿了一口酒,灰蓝色的眼眸看向场内觥筹交错的人群,“在这种地方,真正的意外很少。大多是精心设计的‘偶然’。”
“包括刚才那位侍者?”
“或许。”苏境奎不置可否,“也可能是我们想多了。”他话锋一转,看向樊艳杀,“不过,阎先生似乎很放心将你交给我照看。”
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樊艳杀擡起眼,白鹄眼里映着厅内璀璨的光,却依旧空茫:“先生信任苏顾问的能力。”
“是吗?”苏境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以为,他更信任的是他自己掌控一切的能力。”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樊艳杀左耳那枚赤金耳钉,“毕竟,重要的东西,他总是习惯打上标记。”
樊艳杀的心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苏顾问说笑了。”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信息素在无声地交织,雪松的冷冽与山茶的幽香,在周围甜腻的空气里划出一小片格格不入的清冷区域。
“我去一下洗手间。”樊艳杀放下水杯,轻声说。
苏境奎点了点头。
樊艳杀转身,穿过人群,走向宴会厅侧面的走廊。他能感觉到背後那道灰蓝色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一直跟随着他。
洗手间里光可鉴人,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气味。樊艳杀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白色西装的领口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他擡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美丽得近乎虚幻,眼神却冰冷如霜。左耳的赤金耳钉像一道小小的封印。
刚才那杯“意外”的酒,目标真的是这盏灯吗?还是……借着这盏灯,试探苏境奎的反应?或者,是针对他樊艳杀本身?
阎狂的突然到场,苏境奎微妙的态度,陈专员阴魂不散的窥视,星辉基金会模糊的立场……无数线索在脑海中盘旋,如同乱麻。
他需要理清头绪。更需要找到突破口。
他关上水龙头,拿出随身携带的“赤蝶”糖,剥开一颗放入口中。极致的甜味在舌尖炸开,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和清醒。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陈专员。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不适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走到旁边的洗手台,拧开水龙头。
“樊先生,真是巧啊。”陈专员透过镜子看着樊艳杀,目光黏腻,“看来今晚,樊先生是全场最耀眼的明星了。连苏顾问那样的人物,都对你……呵护备至。”
樊艳杀没有看他,只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微湿的额发。“陈专员过奖。”
“不过,”陈专员关掉水,抽出纸巾慢悠悠地擦着手,语气带着一丝威胁,“明星虽然耀眼,但也要注意脚下的路。有些地方,看着光鲜,底下可能就是万丈深渊。尤其是……像樊先生这样,身份特殊,又牵扯进某些复杂关系里的人。”
他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信息素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官僚气息试图压迫过来:“迦南岛的事情,还没完。阎狂能护你一时,能护你一世吗?更何况,他那样的人,真的会为了一个……玩物,付出太大代价吗?”
樊艳杀终于转过头,白鹄眼对上陈专员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他没有释放信息素对抗,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茫,深处却仿佛有冰棱在凝聚。
“陈专员,”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片刮过玻璃,“你的话,太多了。”
陈专员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寒,强笑道:“我只是好心提醒……”
“你的‘好心’,”樊艳杀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丶却冰冷刺骨的弧度,“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专员,转身径直离开了洗手间。
陈专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纤细却挺直的脊梁,仿佛带着无形的尖刺。他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阴沉下来,对着通讯器咬牙道:“目标警惕性很高,态度强硬……需要施加更大压力。从他身边的弱点入手,比如……那盏破灯,或者,那位看似冷静的苏顾问。”
樊艳杀走回宴会厅,感觉胸口堵着一股浊气。陈专员的话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玩物?他心底冷笑。阎狂或许视他为刃,为工具,但绝不仅仅是玩物。
他擡眼望去,主宾区的阎狂正与一位元老举杯,侧脸在灯光下如同冷硬的雕塑。而苏境奎依旧站在餐饮区附近,灰蓝色的眼眸正望向他这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棋局已经布下,棋子皆已到位。
他,樊艳杀,不再是只能被动等待执棋者落子的那颗棋子。
他深吸一口气,将口中融化的糖渣咽下,朝着苏境奎的方向,重新露出那副温顺而美丽的假面,稳步走去。
夜色还长,这场无声的博弈,远未到终局。而他,这把染血的利刃,要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为自己,也为那个掌控着他的男人,劈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