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艳杀站在大理石盥洗台前,看着袖口那点被水化开丶变得浅淡的红色污渍。他用力搓洗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刚才阎狂那下意识的维护,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扰乱了平静的假面。
他擡头看向镜中的自己,白鹄眼里闪过一丝烦躁。他必须集中精神,戏才刚开场。
用纸巾仔细吸干水分,整理好仪容,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冰冷而疏离的面具。当他走出洗手间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没有直接回宴会厅,而是按照计划,走向了相对安静的上层甲板。海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束在脑後的墨发。他靠在船舷,目光似乎落在远方的海面上,实则眼角的馀光已精准地锁定了几个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身影。
果然,鱼儿被“内讧”的饵料吸引了。
一个侍者端着托盘走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先生,需要香槟吗?”
樊艳杀冷淡地瞥了一眼,没有回答。这正是计划的一部分——
保持孤僻,制造落单的假象。
侍者却没有离开,反而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独自欣赏夜景,不觉得寂寞吗?或许……您需要一个新的选择?”
这句话,与之前截获的“彼岸花”招揽叛徒的暗语模式高度吻合!
樊艳杀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动摇,虽然转瞬即逝,但足以让观察者捕捉。他沉默着,没有立刻拒绝。
侍者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继续低语:“‘医生’很欣赏有能力的人。他那里,有能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他刻意加重了“钥匙”二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麽。”樊艳杀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脚步微微停滞,仿佛被话题吸引。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表现出一种对现状不满丶却又对“彼岸花”抱有警惕和兴趣的摇摆态度。
侍者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是将一张折叠的丶看似是酒水单的硬质纸片,隐秘地塞进了樊艳杀西装外套的口袋。
“如果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们。”说完,他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就在侍者转身的刹那,樊艳杀敏锐地察觉到,在下方甲板的阴影里,有两个人影悄然跟上那名侍者。是影安排的“暗礁”人员,他们的任务是顺藤摸瓜。
同时,他也注意到,在宴会厅通往甲板的门口,阎狂的身影出现了。他看似在与一位议员交谈,但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甲板,恰好与樊艳杀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接触。
那眼神里没有剧本里的掌控与不悦,只有冷静的确认和询问。
樊艳杀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信号确认。第一阶段,“示弱”与“接触”已完成。
接下来,就是制造混乱,逼“彼岸花”在慌乱中采取更大胆的行动,从而暴露更多线索,尤其是关于“医生”和据点位置的信息。
樊艳杀转身,看似烦躁地想要返回宴会厅。就在他经过二楼回廊那盏特定的水晶吊灯下方时,他脚下似乎被什麽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臂“下意识”地挥舞保持平衡。
“咔嚓!”
一枚早已扣在他指间的特制硬物脱手飞出,精准地击碎了吊灯脆弱的连接部件!
灯光骤灭,黑暗笼罩了小片区域!
“啊!”附近响起几声宾客的惊呼。
混乱的序幕被拉开!
几乎在灯光熄灭的同时,预先埋伏在暗处的“暗礁”人员立刻行动,他们僞装成受惊的宾客或维护秩序的保安,有意无意地阻挡了几个关键通道,并制造了小范围的推搡和骚动。
而混在人群中的“彼岸花”成员,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的反应比训练有素的“暗礁”慢了半拍,在骚动中,有人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武器,有人试图向特定方向集结,有人则焦急地试图联系上级……这些细微的丶失控的反应,在早有准备的观察者眼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和观察员,正清晰地记录着这一切,快速分析着每一个可疑目标的动向和联络模式。
樊艳杀在黑暗中迅速移动,按照预定路线,向东南方向的承重柱靠近。他能感觉到有几道带着杀气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就在他即将到达安全位置时,一个“彼岸花”的杀手终于按捺不住,趁乱从斜刺里冲出,手中能量匕首的幽光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轨迹,直刺樊艳杀後心!他显然接到了活捉或灭口的指令!
樊艳杀早有防备,身形一矮,蝴蝶刀已然出鞘,正要回身格挡——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阎狂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骤然出现在那名杀手身侧!他甚至没有动用武器,一记蕴含着恐怖爆发力的手肘,狠狠撞在杀手的肋下!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那名杀手如同破麻袋般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在船舷上,瘫软下去。
阎狂看也没看结果,一把抓住樊艳杀的手臂,将他迅速拉到承重柱後。他的气息平稳,但抓住樊艳杀手臂的力道却大得惊人,深榛褐色的眼眸在微弱的光线下,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混乱。
“目标标记了几个?”他低声问,语气是纯粹的战斗冷静。
“三个明确,两个可疑,影的人跟上去了。”樊艳杀快速回答,同样冷静。
此刻,他们不是演戏的演员,而是重回战场的搭档。
阎狂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樊艳杀毫发无伤的身上,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毫米。
“做得好。”
然後,他松开手,与他背靠承重柱,各自警戒一个方向。
“收网的时候到了。”
黑暗与混乱中,他们如同两颗进入预定轨道的星辰,精准地执行着猎杀计划。演戏的目的已经达到——引蛇出洞,标记目标。而现在,是时候将这些暴露的毒蛇,一一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