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慈善晚宴前夜,阎氏总部顶层的私人宴会厅被临时布置成了晚宴的预演场地。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模糊的人影,四周墙壁镶嵌着暗色玻璃,让空间显得愈发深邃开阔,如同一个华丽的镜厅。
阎狂坐在主位的沙发上,如同审视自己疆域的帝王。他穿着藏青色的丝绒睡袍,指间依旧拈着佛珠,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如鹰。影如同雕像般立在他身後阴影里。
樊艳杀和苏境奎站在大厅中央,正在进行最後的流程核对和走位预演。
樊艳杀换上了晚宴的正式礼服——
一套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丝绸面料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剪裁极尽贴合,将他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身和长腿勾勒无遗。领口没有系领带,微微敞开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肌肤。鸦黑的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後,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他没有佩戴过多饰物,只有左耳那枚赤金血滴耳钉,在灯光下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这身打扮纯净耀眼,与他平日里的冷冽暗黑截然不同,却愈发衬得他那张脸惊心动魄,一种介于天使与妖孽之间的丶极具冲击力的美。连空气中那缕血色山茶的信息素,似乎也因此带上了一丝更加馥郁而危险的甜香。
苏境奎站在他对面,穿着经典的黑色塔士多礼服,白衬衫,黑色领结,一丝不茍。他英俊的脸上没什麽表情,灰蓝色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冷静地扫视着樊艳杀,从发丝到鞋尖,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展出的艺术品是否完美无瑕。
“入场时,我会在你左侧半步。”苏境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与元老院成员交谈时,由我主导,你适时补充。若有人刻意刁难或试探,我会处理,你无需正面冲突,保持微笑即可。”
他的安排条理清晰,完全符合一个专业搭档的角色,也最大限度地保护了樊艳杀,避免他因言辞不当或反应过激而落入圈套。
樊艳杀微微颔首:“明白。”
预演开始。他们模拟了从入场丶寒暄丶到应对媒体丶以及与几位重要目标人物交谈的场景。苏境奎的表现无可挑剔,言辞得体,姿态从容,将精英顾问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而樊艳杀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安静丶美丽丶偶尔在苏境奎引导下才开口说一两句得体话语的“花瓶”。
他的微笑恰到好处,眼神温顺,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在那张极具欺骗性的皮囊之下。只有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眼角的馀光才会飞快地扫过苏境奎,捕捉他与人“交谈”时,那灰蓝色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或是指尖无意识摩挲酒杯的细微动作。
在一次模拟与“陈专员”交谈的场景时,苏境奎按照流程,虚扶着樊艳杀的後腰,做出保护的姿态。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西装面料,传递来属于Alpha的丶带着雪松冷冽气息的体温和力量感。
樊艳杀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尤其是来自一个立场不明丶且同样强大的Alpha。他能感觉到苏境奎的信息素因为靠近而産生了微妙的波动,那冷冽的雪松气息似乎试图更清晰地捕捉他颈後腺体散发出的丶那缕带着血锈气的山茶花香。
苏境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灰蓝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随即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流程需要。
“很好。”坐在主位的阎狂终于开口,打破了镜厅里略显紧绷的气氛。他放下佛珠,端起手边的茶杯,目光落在樊艳杀身上,带着审视,“艳杀,你的表现比预期要好。”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麽,“看来,苏顾问把你调教得不错。”
这话语带着一种微妙的丶将樊艳杀物化的意味,仿佛他是一件需要被调教才能上台的展品。
苏境奎神色不变,只是微微欠身:“阎先生过奖,是樊先生领悟力强。”
樊艳杀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丶略带羞涩的微笑,没有看阎狂,也没有看苏境奎。
预演结束。苏境奎以需要与基金会最後确认细节为由,先行离开了镜厅。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阎狂和樊艳杀,以及如同背景板般的影。
阎狂站起身,缓步走到樊艳杀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浓郁的帝国沉香信息素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将樊艳杀周身那缕血色山茶牢牢包裹丶压制。
“明天,”阎狂擡起手,并非触碰,只是用指尖虚虚拂过樊艳杀白色西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深榛褐色的眼眸紧锁着他,“记住你的任务。苏境奎是一面镜子,你要做的,是透过他,看清他背後的人和事。”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樊艳杀左耳的赤金耳钉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冰冷的金属。
“但同时,”阎狂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别忘了,谁才是真正握着你这把刀的人。别被镜子的反光,晃花了眼。”
他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针,刺入樊艳杀的耳膜。
樊艳杀擡起眼,对上阎狂深不见底的眸子,白鹄眼里一片平静,如同无风的湖面。“我一直都记得,先生。”
阎狂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那过于完美的平静下找出裂痕,最终,他收回手,转身离去。
镜厅里,只剩下樊艳杀一人,站在璀璨灯光下,周围是无数个他自己的倒影。他看着镜中那个穿着白色西装丶美丽得近乎虚幻的自己,又像是透过这身皮囊,看着内里那个染着血锈丶躁动不安的灵魂。
苏境奎的冷静与试探,阎狂的掌控与警告,如同镜厅里交错的光影,将他包围。
明天,他将踏入真正的名利场。那里有无数面镜子,映照着欲望丶权力和谎言。而他,不仅要在这镜迷宫中找到出路,还要小心,不被任何一面镜子吞噬。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空气中,那缕“血色山茶”的信息素,似乎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星辉宫的光太亮了。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落在锃亮的地板丶昂贵的衣料和虚僞的笑脸上,晃得人眼睛发疼。空气里混杂着数百种信息素,甜的丶烈的丶骚的丶腥的,像一锅煮沸了的杂烩汤,黏稠地糊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樊艳杀跟在苏境奎身侧半步的位置,白色西装让他像误入狼群的白鸟。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带着估量丶觊觎,或是纯粹的恶意。苏境奎的雪松信息素在他周围筑起一道冰冷的屏障,替他挡掉了大部分直接的侵扰,但那种被当作稀有展品打量的感觉,依旧让他胃里翻涌。
他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白鹄眼底的空茫与不耐。唇角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丶温顺的弧度。这副皮囊,此刻是最好的僞装。
苏境奎与人寒暄,言辞得体,滴水不漏。他提到樊艳杀时,用的是“阎先生的得力助手”,语气自然,不带任何狎昵,却巧妙地划清了界限,也擡高了樊艳杀的身份,让人不敢轻易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