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
石一向贺祈行坦白了最无可挽回的事实。
“我杀了人。”
贺祈行的心仿佛坠入冰窟窿。原来他活下来,并未将石一从杀人犯的深渊边缘救回,一切努力最终还是毫无意义。
这时,清道夫已经将现在的情况向老板做了叙述,电话里沉默片刻,然後下达了简短而冰冷的命令。
“勒死‘11号’。”
中年清道夫一秒也没犹豫,俯身用手臂绕过石一的脖子,如绞索一般骤然收紧,将跪在地上的石一几乎提起来。缺氧的痛苦令石一本能地抓住男人的手臂,膝盖和双脚在光滑的地面上蹬动,渴望地仰起头,却再也获得不到空气的甘甜。
“‘11号’脑死亡之後躯体还可以短暂存活,救活许家的孩子,还是两个都死。就交给你来决定吧,贺博士。”
贺祈行双目圆睁,虽然依旧举着手术刀,但此刻他的威慑已经失去了效力,宛如一个笑话。
石一原本苍白的脸因窒息而发红,在地上毫无意义地挣动,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贺祈行。
两个绝望的人,无声地看着同样绝望的对方。
在痉挛般的挣扎中,石一渐渐松开抓住男人小臂的双手,一点一点朝贺祈行伸去。
“……把……完整……的……躯壳……”
断断续续的气声与唇语。
“留给……无罪……的……灵魂。”
世界仿佛降下了黑色的幕布,最终遮蔽了石一昏黑的视线。
在被无尽黑暗吞没的最後一秒,石一听到了贺祈行遥远的声音。
“好……我……明白了。”
听到回答的青年,终于垂下了向前伸出的手。
【石息。我最终还是输掉了,与你的赌约。
我无法变成他,我是我自己,我只能是石一。
但是……我爱你。所以,你想要的,我一定会献给你。
我的灵魂将作为石一死去,而这幅躯壳,将作为许子衿重生。】
蜂巢市无人知晓之处,地下的囚室的灯光突然亮起来。
房间除了天顶的嵌入式顶灯以外没有任何多馀装饰,空荡荡房间的中央,顶灯的正下方,固定着血迹斑斑的电椅。
电椅上,坐着装在拘束衣中的高大青年。如同一个被封印的死神,鲜血从被水浸透的拘束衣下渗出来,与地上的水渍混合在一起。被血液和水黏在一起的碎发垂在眼前,经过一晚上水刑的折磨,石息在灯光下缓缓擡起视线。
然而即便是这样,石息的视线也令此刻坐在审讯室外的男人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我到底养了一头怎样的恶犬。”
隔着防爆玻璃,说话的男人坐在黑暗中,因为审讯室的灯光只能照亮对面房间的一小部分,石息只能看到男人交叠在膝头的双手和随着说话而轻微活动的嘴巴。
而与此相对,完全坐在灯光下的石息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阴影,发白的嘴唇轻轻张开。
“太……”
因为石息声音太低,男人没有听清他在说什麽。
“你哥哥已经向我自首。”黑影中的男人平静地说,像观察家畜一样观察石息的反应。令他满意的是,石息仿佛握紧了禁锢在拘束衣中的双拳,因为更大片的鲜血正从血肉模糊的双手关节处渗出。
“太……了。”石息似乎在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好消息是,移植手术正在准备中,你梦寐以求的人即将复活。”
这次男人几乎听到了石息关节和肌肉在拘束衣下紧绷的声响,也终于听清了石息的话。
“——太慢了。”
就在同一栋建筑里,两个男人正带着耳机听着一段又一段通话录音。根据石一上缴的ID,调取两个ID上的所有通话记录,将这些通话录音挨个听一遍以免石一坦白的内容里有弄虚作假的成分。这一听就是大半个晚上,两个监听员一宿没睡,但这些通话中尽是些发生在父母与儿子之间的日常对话,剩馀一小部分是石一与星星那些不着边际的聊天。
监听真的是一项及其无聊的工作,因为反反复复就这几个人,就这麽几个话题。所幸随着日期逐渐接近现在,剩馀的通话不多了。
听着通话开头尖锐的笑声,监听员麻木地在这条记录後备注:与星星的通话。
但是接下来出现的声音,令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两个监听员不约而同地支起了脑袋。
他们听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声音。
不,准确的是,一个过分熟悉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坐直了身体,捂着耳机又往後听了一会儿,脸上越来越难看,十分钟後,他们意识到不能继续听下去了。
要出大事。
“我继续听,你快去找人!!!!!”
【第一颗定时炸弹】
蜂巢市第九层,上午9点15分。
一阵急促的降落声音,飞行器直接降落在市政大楼前,这里本是用来停车落客的地方,突然出现这麽个会飞的大家夥,四周刚刚上班的公务员们忍不住驻足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