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道歉,竟如此熟悉。就和曾经的那个秋天贺祈行在铺满落叶的长椅上收到的道歉一样。
“你说的对……我们的实验,就此结束吧。我……会向院里解释,责任也由我承担……我会将她最後这部分……和她的骨灰一起葬在往生树下。”
又是这样。
石隶天又是这样,轻而易举地终止了他的梦想。
……凭什麽?
他的自尊,他的梦想,他的感情,他的全部人生,都被石隶天反复践踏。
凭什麽?
见贺祈行沉默不语,石隶天缓缓将手从贺祈行掌心抽出,沉重地转身离开,一如当年。走到门口时,身後传来贺祈行的脚步声。
石隶天惊讶地回头,心中带着一丝期待。
当年贺祈行坐在长椅上,脚边和肩头堆满落叶,对他说“没关系”。
而等石隶天面向贺祈行,这次等来的不是原谅,而是冰冷的刀尖。
本就不长的手术刀,刀刃完全没入石隶天的胸口。可能因为刀口过于锋利,比起剧痛,首先传来的是冰凉的感觉,然後温热的血液沿着胸膛流经腹部,将腰部层叠的衣料染红。
石隶天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攀上贺祈行的手臂,茫然望着曾经的挚友。
“凭什麽?!!!!!你创造了‘11号’,你给了他生命,你将他从一个婴儿养成人,你对这个孩子有了感情,你是他的‘父亲’……
而我,从头到尾,我与他唯一的关系,就是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
石隶天曾说,他们是“天生的罪人”。
手术刀当啷落地,贺祈行抓住几乎虚脱的石隶天,眼泪沿着狰狞的脸流淌。
“我以为,我们会是永远的共犯。”
石隶天看着哭泣的挚友,用尽所有力气,向贺祈行伸出手指。
颤抖的手指拭去贺祈行的泪水。
“我从未害怕成为你的共犯,学长。
我只是……”
石隶天想起那天晚上贺祈行在实验室独自哭泣的背影。
——不想让你成为刽子手。
13年後,贺老头站在实验楼与医院间的连廊上,独自眺望远处的城际线。
在这个炎热的初夏,贺老头总算脑震荡正式出院,今天是他回归工作的第一天。因为医院和研究所只隔了一个连廊,所以从出院到回归工作,说白了不过就是从连廊这头走到另一头。
距离石一从这里坠楼,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
没有人送行,也没有人欢迎,毫无仪式感的出院,贺老头决定在连廊给自己开罐啤酒庆祝一下。
凉爽的风呼啸而来,卷起老人疏于打理的头发,一头白发间,已经少有青丝。
“我曾经狂傲地以为,我的人生会像史诗一样精彩而漫长。
直到在教室第一次遇到你。
原来我的人生如此渺小短暂,只能容纳一件事,一个人。”
狂风从楼宇间穿过,带着低沉的回响。
【学长。】
贺祈行蓦然回首,身後的走廊空无一人。
伫立良久,贺老头怅然转身,一边仰头喝完手里的啤酒,一边走向尽头的实验楼。随手将空易拉罐扔向连廊栏杆外。
结果轻飘飘的易拉罐并没有坠落,而是直接被狂风吹到了高空,瞬间不见了踪影。
贺老头回头看了一眼,无声一笑,双手插进口袋踱步远去。
风洞。
【“上升风洞中心风力大约相当于17级,也就是说,风压大约为每平方米2千牛顿,即便没有翼装来增加迎风面积,也可以轻易托起一个平躺的200公斤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上一代人的恩怨与故事的起因到此告一段落,故事的下篇正式开始。关于贺老头与石息,这俩人还有些事情,会留到之後交代。最近工作变动,可能更新又吃力点,但还是会努力周更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