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衣服的石息抱着一个纸箱,从门後走出来。
贺祈行推开医护人员,跌跌撞撞地跑向石息,没成想石息手臂撑着门框拦住了贺祈行。
“为什麽不告诉我隶天病危的事情!!!……石息,你爸还有救,我们把他大脑取出来保存,就像你母亲丶像许子衿一样……”
说着贺祈行就要擡开石息的手臂,但後者纹丝不动。
“滚开!你听不明白?!!”
石息拦在门前任由贺祈行撕扯,平静地回答:“父亲不希望这样。”
“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他怎麽想!!!!!!!!我不允许他死!!!滚开!!!!”
贺祈行一拳就朝石息脸上揍去,被石息反手挡下。老人趁着空隙就要拉开病房大门,却被石息一把拖回去。
“石息你个畜生!!!!!!!那是你亲爹啊!!!!!”
贺祈行身上的白大褂随着挣扎针线裂开,干瘦的手向病房门把伸去,仿佛那扇门後是他最後的希望。
石息拎着贺祈行後领,看着这个几近癫狂的老头。
“父亲昨天就病逝了,今早遗体已经火化,我是来收拾遗物的。”
贺祈行的骂声戛然而止,张大嘴巴望着前方紧闭的门,石息松开老人推开房门,向他展示空空如也的病房。
“啊……”
贺祈行发出一声宛如婴儿般无助的哭声,缓缓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啊!!!!!!!”
哭声变成了哀嚎,五官绝望地扭曲,反曲着身子向天花板崩溃嚎叫。走廊里的医护和病人纷纷驻足,沉默地看着这个声嘶力竭的男人。
石隶天早就知道他的计划。
石隶天明知他如何渴望挽留自己,却还是离开了他。
“石隶天!!!我要弄死你这个狗东西!!!!去死吧!!!!”贺祈行跪在地上咒骂。
“父亲已经死了。”石息抱着装有石隶天遗物的箱子回答。
老人如失魂的厉鬼找到了新的攻击目标,掉转怨恨的目光,将所有的憎恨和愤怒转向这个还活着的人。
“石息……石息!!!!!”贺祈行伸手拽住石息的衣角,手指深深陷入西装平整的布料,“我绝对不原谅你……我发誓……石息……我发誓!!!……我要让你尝到相同的痛苦!!!我一定丶一定丶一定要看到你痛苦的脸!!!”
这一点倒是如愿以偿了。
那晚风洞之上,被石一击昏的贺祈行醒转後赶来,连廊上只有石息独自一人站在狂风之中。
青年一动不动地望着围栏,那是石一翻身跳下去的位置。黑色的眼睛中满是困惑,仿佛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麽,仿佛还在回想石一留给他最後的话语,又仿佛对于内心汹涌而至的情感陌生和惊讶。
然後,贺祈行看到一点水光沿着石息脸颊滑落,如一瞬即逝的流星划过夜空。
这一天,石息终于学会了哭泣。
“你知道吗……石息和你打了一个他必输的赌。”
贺祈行松开了石一的衣领,重新倒在楼梯上,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你自始至终都是人……我们也自始至终,都知道你是人。关键在于……
我们什麽时候有勇气承认,我们明知道你是人,却还是伤害了你。”
石一望着虚弱的老人,茶色的眼睛颤动着。
“不……对石息来说,我只是一个用来容纳另一个人灵魂的空壳,我连一条生命都算不上。”
说着这些话时,石一手中握着枪,脸上却是欲哭表情。
贺祈行沉默着凝望眼前这个孩子——他与石隶天共同的造物。
终于,贺祈行擡起手,拭去石一即将溢出的眼泪。
“怎麽会呢……
当初给了你成为人的资格,将你从沉睡中唤醒的人,就是石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