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GameOver
石一趴在病房门上,仔细倾听屋里的动静。
夜已深,蜂巢市研究所附属医院的走廊上几乎看不到走动的病人,偶尔经过的医护人员忍不住多看这个举止诡异的人几眼,所幸他们已经认出来这个撅着屁股趴在门上的人是病人家属。
妈的,这门的隔音也太好了,听不出里面的情况。
纠结了一会儿,石一轻手轻脚地将病房门打开一条缝,堪堪塞进去一只脑袋,朝病床方向张望。
房间里关着灯,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石一谨慎起见又观察了一会儿,才侧身从门缝里挤进来,蹑手蹑脚来到床前,已经做好了只要石息醒来就立马逃走的准备。
石息睡得很熟,并未发现有人进来。柔软的黑色短发乖顺地落在枕头上,合上的双眼没有了平时的笑意做装饰,在乌黑浓密的睫毛掩映下竟有几分单纯和柔弱——说到底,石息拥有一双如女人般温润的眼睛。
石一就这麽站在床边,望着这张颇具欺骗性的柔和脸庞。
这个恬然熟睡的弟弟,与那个浑身鲜血的杀手,竟是同一人。石一如今想到他曾揪着石息的衣领大喊大叫丶曾在往生树下揍了石息,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麽可笑。
此刻躺在床上的,是一只休憩的野兽。
他应该恐惧它。
他应该远离它。
可是野兽受伤了。一向西装衬衣的石息穿着病号服,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如此令人垂怜。
如果父亲没有入狱,或许兄弟两人不至于被收容到儿童中心,或许石息的人生本该走上一条平安幸福的道路。对于石一来说,是他和父亲的恩怨,将石息拖入了不幸的深渊。
讽刺的是,他至今连父亲究竟为何仇恨自己都不知道。
蒙在鼓里的石一,承受着子虚乌有的“父亲的憎恨”,又承受着庸人自扰的“对弟弟的愧疚”。
石一竟觉得自己应该对这头受伤的野兽负责。
那天晚上,石息在他怀中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忏悔丶向他倾诉自己的思念,见过这样的石息,他又如何能忍心抛弃他。
想到这里,石一甚至伸出手,梳理野兽柔软的毛发,指尖在石息发丝间轻轻穿过。
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石息,就在这里。
他如何肯放手。
这样想着,石一愈发爱怜地轻抚石息的睡颜,直到视线如磁铁一样突然被吸引在某处。
石息的轻阖的嘴唇,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夺走了石一全部的注意力,甚至没有意识到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石一这些天躲避的不是石息,而是这双昏暗月光中略显苍白的薄唇——
还有那个乞求一般的吻。
他的“亲弟弟”吻了他。他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
石一企图找到合理的借口,或许石息只是神志不清,或许是他误会了石息的动作,或许……或许石息认错了人。
对,这或许是最好的解释了。
石一侧过头,试图不去看石息的脸,可视线却牢牢黏在石息的嘴唇上。
这幅滑稽的丶矛盾的丶苦苦挣扎的样子,正如石一的内心。他恐惧于石息的危险,又渴望将石息留在身边;他将回应石息的一切所求,却又忌讳兄弟关系的底线;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企图为两人那一晚的吻开脱,却……
石一蹙眉,手指不禁移向石息的嘴角。
他不能接受。他绝不接受,石息的脆弱丶石息的愧疚丶石息的思念丶石息的吻献给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
他是石息唯一的家人,他才是与石息朝夕相伴的人,他与石息阔别十年,他为了石息回到蜂巢市,他是石息不惜赌命拯救的人,他也用生命与星星交易才换回石息。
他不允许还有其他人能插在自己和石息中间。
无端的嫉妒令石一肠胃翻涌,再意识到时已经俯下身——
即将吻上石息嘴唇的石一被自己的行为吓得一哆嗦。
妈的。
他到底在干什麽啊!
这是他的亲弟弟啊!
石一慌乱收回手,心虚地看向石息的眼睛。
如墨的黑色眼睛,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