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也在扮演自己吗?人活着都是在扮演自己,把自己扮演成自己想成为的人。”行为艺术家坐起来,仿佛终于等来了观衆,迫不及待地向这个观衆解释自己的艺术,“人不仅给别人打标签,也给自己打标签,然後扮演符合标签的‘自己’。”
石一觉得自己并不擅长理解这种复杂的逻辑。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不是所有人都在扮演,有些人总是随心所欲,总是追求最真实的自我。”说这些话时,石一脑海里是星星放肆不羁的模样。
“他们也在扮演。”行为艺术家回答,“追求随心所欲突破常理,本身就是一种刻意。”
石一沉默了,他似乎有点理解这个奇怪的艺术家想表达什麽。
“还有一种情况……”石一犹豫了一下,“我没有在扮演自己……我在扮演另一个人。”
行为艺术家多看了几眼石一,但是石一不知道这个人面具下的表情,有些沮丧地垂下视线。
“不,你在扮演‘扮演另一个人’的自己。”
夜晚的公园异常安静,石一蹲在地上,试图理解艺术家的话语。半晌,石一发问:
“所以没有人不在扮演自己吗?”
“或许有。”
“……谁?”
“意识不到自我的人。”艺术家回答。
“会有意识不到自我的人吗?”
坐在地上的艺术家指指自己的太阳xue:“意识不到自我的人,一定是白痴和神经病。”
说完,艺术家笑起来,石一也久违地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为什麽,或许是想起了什麽人,石一就是觉得好笑。
“虽然我没明白你在说什麽,但是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麽可悲了,原来大家都一样。”
“是的,大家都一样。”
石一站起来,准备与这个“通配符先生”告别。
“你要表演到什麽时候?”
“表演到没有观衆的时候。”
石一看四下无人,想了想:“哦,我离开之後你就会结束表演吗?”
“不,还有观衆。”
“还有人?”
“有。”艺术家说,“我自己。”
临走之前,石一将自己原本作为晚饭的面包留给了这个奇怪的行为艺术家。
艺术家看着手里的面包,突然问:
“——你为什麽要扮演另一个人?”
石一回到别墅已经晚上九点,若按照夫妇两人的作息现在应该都在家,但此时远远望去家里一片漆黑。石一面露疑惑,不禁加快脚步,推门而入发现家中果然空无一人。不仅如此,就连那条老态龙钟的黑狗也不见踪影。
顿时心跳如雷,石一被莫名的恐慌攥住。
……出什麽事了?
……和他有关吗?
石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一定能为这个家庭带来慰藉,却很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所谓代替许子衿陪伴两位老人,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既无法成为许子衿,也无法让周围的人感到温暖和快乐。
就在这时,石一的临时ID震动起来。
【来电:妈妈】
这一瞬间石一几乎要呜咽出声,接通了电话却不敢出声,生怕女人听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紧接着,石一反而听到了许母颤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