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人生的第一步就摔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一个处理不好,这一生都会郁郁寡欢,沉默寡言。
她活泼机灵,能言善辩的小儿子可不能栽在这样一个小女娘手里。
“傻儿子,你当说亲跟去菜园子里摘萝卜丶白菜一样简单?找中人丶访人家丶请小酒丶开礼单丶接亲家……一桩桩一件件都得按着顺序来,没有小半年哪里走得完?
如今你是认准了卫小娘子,可人家的爹娘可不认得你,不知道你姓谁名谁?这事吧,得慢慢来,你中意人家没用,若是她爹娘有别的打算呢?你别着急,且等我先打探打探,日後再说。”
丛小九被他娘亲说得心里忽上忽下,可也知道是这麽个理,只得勉强按捺下性子,一切听从他娘的吩咐。
如此才有了今日郑氏上门的这一举动,杏娘跟卫家姐妹拐着弯也能带着亲戚关系,指不定能知晓一二内情。
听了郑氏的一番陈述,杏娘心里骂娘,这一听就知道是卫家小泼妇能干出来的好事。
天生的一双势利眼看人,若是小九出身不凡,家底厚实,保不准一桩天定良缘就成了,皆大欢喜。只可惜丛小九家里只是农户,且家境寻常,小蹄子怎会拿正眼看他?
八成是见他长相青秀,憨头憨脑仰慕于她,当个打发乐子的玩物罢了。
杏娘脑子一热,很想一股脑把小泼妇做的那些龌龊事抖落干净,两个再破口大骂一番,费了十二分气力勉强压制下来。
她如今早已不是当初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笔直棒槌,这两年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不是没长一点心眼。
这两家若真个没说成良媒,她怎麽骂都无所谓,指不定郑氏比她骂得还狠。
可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两家看对眼真成了一对亲家,那她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非但跟卫家结了仇,便是丛五老爷家也会跟她们这一房生分。本来跟她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犯不着强出头到处树敌,本分过日子的人家没这麽行事的。
可要她说卫家小蹄子的好话,她能恶心得把昨天吃的饭呕出来,不能直接破口大骂,敲敲边鼓还是行的。
“您说卫家姐妹啊,那您可就问错人了,我跟我娘家侄儿本就隔了一辈,时常又碰不着面,他住在镇上,我家在村里。
只有逢年过年回老宅看望我爹娘时能碰上,次数也是极少的,我侄儿敬重长辈格外礼遇我这个小姑,那是他为人厚道。
我跟他媳妇又隔了一层,本就不熟,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哪里有话说,不过……”
杏娘满脸纠结,犹豫半晌还是道:“其实也没什麽事,家里的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哪里分得清?
本来这些跟咱们也挨不着,您要真想打听卫小娘子的为人处事,不如去她家附近或镇上走一遭,总比在我这里道听途说的强。”
“别啊,杏娘!”郑氏一把攥了她的手紧紧握着。
好听话谁不会说,所谓访人家就是要打听那些隐晦的丶私底下的丶外人难以察觉的秘闻。
说亲前打听得越仔细越好,纵使把人家十八辈祖宗刨出来都不为过,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真要成了一家人,那就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即便知晓了亲家家里的腌臜勾当,也只有咬牙苦咽的份。
非但不能张扬出去,还得跟着一道遮着丶掩着,不能透露半点风声。谁叫大夥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呢,翻了船都没好果子吃。
杏娘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一看就是藏了事没说,卫家大娘子是她侄儿媳妇,她定是听说了卫家的秘事。
若是杏娘都不肯说清楚,那其他人更不会对她说真话。
郑氏急切地追问:“咱俩家是什麽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你虽然是我侄儿媳妇,可我向来对你不薄,你就跟我说真话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杏娘仍是含糊其辞:“真的没什麽事,我也是听我大嫂说的。可您应当也知道,婆婆嘴里哪有儿媳的好话,不都是你看我不顺眼,我朝你背後吐口水吗,哪里能当真呢?”
“没事,我也不当真,我就听个乐子,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心里不存事。这事儿也跟你没关系,你只管说你知道的……”
经不住郑氏的哀声恳求,死缠烂打,杏娘断断续续说了些从娘家大嫂那听来的闲话。
听说那个卫家小娘子呀,长得标志极了,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似的,怕是王母娘娘的七仙女也比不过。
性子呢,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自打李苏木在镇上安了家,她们老李家好像多养了个小女儿。
卫小妹长年累月跟长在了她大姐家一样,即便是农忙都不回自个家。
卫家爹娘对外的说法是小妹身子骨单薄,受不住农活磋磨,她大姐心疼接了家去。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姐夫家代劳,这也是他们两口子的孝心,替年老岳父母分担。
卫小妹也只年节才回家一趟,不等过完十五就随了姐姐回镇上,比娇养大的富家小姐也不差什麽,容貌甚至更上一筹。
郑氏听完後眉头皱得死劲,,心里沉甸甸如坠了秤砣,这样神仙样儿的小娘子,哪里是他们这种普通农户能肖想的?
怕是捧上全部身家性命,人家也只当是脚底的泥,说踩也就踩了,需得想个法子断了儿子的念头才是。
只有杏娘满心感慨:春天不是已经过了麽,怎地这些少年少女们还发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