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在镇里买的腊货也不知道是不是食材有问题,亦或者就是用死物腌制晾晒而成。外表看不出来有什麽不对,等下了锅便现出原形,杏娘家是越煮越香,味道越浓。
她家是煮的越久,竟隐隐闻到一股酸味,腊货难嚼如干柴,没有腊香味,略带些腐烂味。
这还有什麽好怀疑的,指定是商家以次充好,拿着死物冒充宰杀的活物做腊货。而且还比活物容易卖出,毕竟是死是活一眼就能看出来,做成了腊货後谁知道它生前是什麽时候死的。
林氏吃的酱也是镇上买的,她做酱的手艺肯定是不如杏娘的。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还看不大出来,毕竟都是用杏娘做的酱,分家後才露出端倪。
闻着隔壁扑鼻的咸辣辛香,丛信吃着自家不新鲜的腊鸡锅子,越吃越窝火,筷子往桌上一拍,冲着婆娘语气不甚好的提议。
“要不你去找弟媳讨要两坛酱吧,实在不行……咱们出钱买也是可以的。大过年的吃这种腌臜货色已经够憋屈了,连酱都吃不到好的,这过的叫什麽年?”
早知如此,今天上午他就跑去隔壁帮忙了,即便他什麽都不做,想来吃饭的时候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听说弟媳跟他爹一样,也去镇上的小巷子里当起了小摊贩。在他看来实在是不成体统,他爹也就罢了,老人家无所事事找个活计打发时间蛮好的。
一个妇道人家跑去凑什麽热闹,不够丢人现眼的,想必也赚不了几个钱。看来他弟是真穷了,连自个媳妇都约束不了,由着她出去抛头露面,摆摊贴补家用。
自打他们开始摆摊,丛信就没走过那条巷子,连边都没挨过。
实在避不开要路过那里,他宁愿多费点时间绕远路,他这般清贵出尘的教书先生是万万不能沾染上这等市井小民的污浊之气。
林氏眉眼纹丝不动,淡淡道:“要去你去,我丢不起那个人,我不觉得家里的饭菜难吃。”
要不怎麽说林氏跟她婆婆是一类人,都是死鸭子嘴硬,若是只为了口吃的向杏娘低头,那是打死都不可能的事。杏娘做饭是比她们香,可她们也没差到哪里去吧,不过是男人们穷讲究丶爱攀比罢了,怎麽就没见吃死人?
在女人们专属的战场,谁都不会承认自个技不如人,便是个驴粪蛋子也讲究个表面光不是。
小年前一天,丛孝两口子又去了一趟镇上,这次是年前最後一次采买年货,务必置办齐全,一直到正月十五都不会再来镇里。
鞭炮丶水酒是必不可少的,杏娘又买了四条五花肉,三条留着年三十卤肉,一条家常炒菜吃。猪蹄丶排骨也各有添置,左右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鲜肉放一丶两个月都不会坏。
又去点心铺子买了瓜子丶花生丶炸巧果等零零总总一大堆,杏娘本就是个爱吃零嘴的。好容易过年空闲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吃杂食,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良辰吉时。
杂货铺的八角丶桂皮丶花椒等香料买了一小布袋,盐丶酱油丶醋也是少不了的。
往外走的时候,杏娘无意中瞟到地上一个箱子里装的干海带,顿时喜出望外。
这玩意可不多见,这是海里的东西,他们这里离海十万八千里都不止,平日里基本买不着,只有过年时才会从别处运过来卖。
想也知道价格定然不便宜,可卤海带的味道尤其的好,大过年的人都舍得花钱,买得人也多,且她爹说了,年节里多吃点海带有好处。
故而每次只要碰到干海带,杏娘从不落空,这次也不例外,毫不犹豫提了一扎结账,付完钱一脸肉痛,这也太贵了点吧!
丛孝好笑地看着媳妇儿的苦瓜脸:“咱们自个吃的东西用不着心疼,现下手头也宽裕,往後会越来越好的,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钱的问题。”杏娘长吁短叹,莫名惆怅。
“我是想到难怪人都说物以稀为贵,这麽一点海带能抵我几个月的小买卖,一时有感而发罢了。我的酱要是这般稀缺难得,价格指定就上去了,还不用愁卖不出去。”
丛孝轻笑出声:“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了,你别妄自菲薄,你做酱的手艺好,吃过的人都说好。口碑慢慢打出去,买的人就多了,咱们挣的就是个细水长流的钱,不指着靠这些大富大贵。”
杏娘一想也是,真要能赚海了的钱,那银子能不能到她手里就不好说了。
平头百姓过日子看重的就是个不显山不露水,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肚子里想的是什麽,万事小心些不为过。
远的不说,就拿这次招待大哥一家的饭食,自打吃过一顿红薯焖饭後,丛信就转了性。
之前每回碰到他弟,言必说的度日艰难,生活不易等语,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来也是,谁会对一个穷光蛋诉苦,非但没有半点用处,还告知世人自个比穷光蛋还落魄,这不是上杆子叫人瞧不起。
丛信肯定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他身上的每一斤肥肉都透着精明,看弟弟这里榨不出油水,连见二老的时间都少了。
杏娘则是更加坚定了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行事准则,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他们家就是个穷光蛋,谁也别想来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