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饭菜也不合胃口,她不出钱,萝卜丶白菜能吃到过季。
即便杏娘掏钱买菜,等她料理完孩子去盛饭时,桌上只剩了几片白花花的肥肉片盖着的白菜叶子,连口喝的汤都没有。
气得杏娘胸口疼,愣愣地站在饭桌前发呆,第一次怀疑起自个爹娘的眼光。
这是给她找了个什麽样的人家,就这般磋磨刚生完孩子的儿媳?
很想硬气地甩了筷子不吃,无奈肚子饿得抓心捞肺,对着白米饭都能咽酸水。何况还要奶孩子,就算大人不吃,吃奶的小婴儿怎麽受得住?
杏娘默默擦干眼角的泪水,舀了一碗自个腌制的酱菜,就着米饭吃了两碗。泪水滚落到碗里,混着米饭吞下肚,只有自家知道是什麽滋味。
自打男人离了家,杏娘就没睡过一个整觉,面容苍白,形容憔悴。
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又爱干净,非但自个收拾得齐整,就是吃奶的娃儿也日日擦洗换干净衣裳。如此一来更是疲惫不堪,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只觉得一天天的怎麽这麽难熬?
正当杏娘以为自个要熬死的时候,天降福星,她亲娘杨老太太卷了包袱皮照顾女儿丶外孙女来了。
女婿在家时,老两口尚且担忧女儿丶外孙女受了怠慢,如今女婿离家挣钱,他们也不好多说什麽。
一大家子吃穿住行,哪样不花销银子。若是放着正经差事不做,专门候在家里照顾婆娘丶孩子,纵是他们老两口愿意,外人也要说闲话。
事到如今,李老爷子才有了些微悔意,这个女婿还是没选好,当初应该再多看看的。
不过不打紧,要是过不下去了,接了女儿丶外孙女回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盘算着女婿已经外出上工,李老爷子在家思量再三,实在放心不下宝贝闺女跟刚出生的小娃娃。跟老伴在油灯下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了行李投奔女儿。
“我一个老头子不好赖在女婿家,你去无妨,无非叫人说咱家闺女娇生惯养得过了。
说就说吧,她们说她们的,左右我又听不见,你过去照顾好女儿和外孙女才是正经大事。我让老大每天早上过去一趟,你有什麽事只管吩咐他,别累着自个。”
青叶出生在秋末,丛孝离家时已是天气严寒开始下雪了,河里水浅行不得船。
杨氏踮着一双小脚从白水湾一路慢悠悠挪到泮水村,小路难行处由李老大背着走一段。
杨氏的脚严格说来不算小,只是打小裹着,後面虽说放开了,到底骨骼受了压迫。
跟常人比略显娇小,跟丛二奶奶比又大了许多,日常走路丶干活是没有问题的。
关于杨氏娘家的事,杏娘几兄妹知之甚少。杨氏从来不会提及,只说外祖父丶外祖母皆已过世,没什麽好说的。
母子俩到丛家时几乎成了两个雪人,从头到脚裹着一层雪粒子。
杏娘望着从天而降的亲娘,呆愣片刻,又哭又笑,扑上去抱了不撒手,“娘,你怎麽来了……娘,我好想你,你怎麽才来啊?”
她有救了,她不用熬死了,只要爹娘还在,她就会活得好好的。
对于亲家母的到来,丛三老爷是欢迎的。当娘的心疼女儿生育受苦,过来照顾女儿的生活起居,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陈氏纵是心有不满,面上也露出个笑模样,林氏更是笑眯眯没二话。
起初大夥都以为杨氏住个两三天就回家,不成想她跟抱窝的母鸡似的——趴下就不走了。
且她住得格外心安理得,得心应手,每日清晨李老大提了新鲜鸡鸭鱼肉过来丛家,帮着做些琐碎活计。
完事了也不留下吃饭,两手空空回自己家吃。
杨氏做好两个人吃的饭菜,端回房跟闺女一起吃,嘴上不忘深表歉意。
“我们家老头子口味清淡,我做的饭菜恐怕不和亲家的脾胃,我就没有多事。
再者小娃娃夜里闹觉,吵得我也没睡好,加上年纪大了,白天精神难免不济。我也没精力张罗一大家子的吃食,还望亲家见谅。”
丛三老爷慌忙摆手说不用,哪里能劳烦亲家母给他们安排饭食,传扬出去叫人骂死。
“您太客气了,照顾儿媳丶孙女本该是我们老两口做的,眼下还要劳您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您不用管我们,这一屋子这麽多人还能饿死不成?要是有什麽不顺手的地方,您只管说出来,我们肯定照办。”
这边两亲家你来我往,谦和礼让,听得陈氏直翻白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若是有心示好,怎不见拿出一只蹄髈或排骨出来,就是分她们一条鱼也是好的。
结果这母女二人吃鸡喝汤,她连根鸡毛都摸不着,装模作样的老虔婆。
陈氏心里暗骂不已,对着杨氏还不敢露出分毫。
不知怎地,看着杨氏慈眉善目的笑脸,她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且深知自个不是她的对手,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