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猪草时辰尚早,青叶邀请张玉去她家摘豌豆,後院园子的一个角落长满郁郁葱葱的豌豆苗。
青绿色的果荚鼓胀饱满,一条条垂下来极其讨喜,豌豆摘起来又快又顺手,清脆的掰断声如同奏乐,不一会就摘了一筛子。
青叶意犹未尽摘得顺溜,也不管能不能吃完,张玉停下来劝道:“这些够咱们两个吃了,摘多了舅奶奶该生气了。”
“不会,我娘不管这个。”青叶随口答道,右手在叶片间飞快穿梭,不一会儿就攒了一大把。
“我娘说爱吃的东西就要吃个尽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吃得好身子健壮不生病,省下的药材钱够吃多少好东西?
况且这些是自家田里种的,一把种子的事,我娘更不会管了,巴不得我们吃光,她好扯了豌豆苗改种别的。”
张玉笑了笑没说话,打小在叔婶手底下讨生活,即便有爷爷奶奶的护佑,也养成了她谨小慎微的性子。凡事少说话多做事,手脚麻利眼里有活,吃喝穿戴不敢有半分肖想。
便是如此,她奶还时常劝她不可生嫉恨之心,要安分度日。
其实她奶奶的担心着实有点多馀,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怎可能奢求其他?
张玉见青叶摘得尽兴便没有狠劝,自家却是不再伸手,头一低看见菜园子里长了不少杂草,干脆蹲下身扯草。
待青叶摘满竹筛一手端不住了罢手时,回过神才发现小夥伴扯的杂草堆了厚厚的一垛,“哎呀,你怎麽扯起草来?我娘要是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小玉,别扯了,咱们去煮豌豆吃。”
张玉站起身拍掉手里的泥巴,笑着道:“没事,左右闲着无事,我在家里也是干习惯了的,舅奶奶性子这麽好,不会骂你的。”
“那是你没见过我娘发脾气。”青叶做一个鬼脸,挽了她的手臂往家走。
“我娘要是一发火,我们全家就得吃苕饭,我是不怕的,可我爷奶受不住啊!我爹也怕,他连吭都不敢吭声……”
“哈哈,舅奶奶哪有你说得这麽可怕,你在背後说她坏话,小心我告到她面前去。”
青叶信誓旦旦道:“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们全家吃的苕饭估摸着比猪还多呢……嗯,这半年好些了,没有吃得那麽频繁,我娘只要心情好就乐意做好饭菜,所以我们都不敢得罪她。”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往家走,今儿天气晴朗家里大人都不在,臭小子们也跑得不见人影,正好便宜两个女孩煮小食。
锅里添水倒入新鲜豌豆,点燃草把子塞进竈膛。过上片刻揭了锅盖看时,嫩绿的豌豆变了色,成了深绿色带点黄,便是熟了。
捞出来趁热吃即可,煮熟的豌豆没有剥壳,夹在牙齿上一嗦,果肉入口,表皮拉出。
张玉吃东西也是慢条斯理的,一个一个拿,吃完嘴里的拿下一个。
不像青叶,吃起来急不可耐,手掌在筛子和嘴巴之间快速来回,直到嘴里塞满鼓胀才心满意足大口嚼得喷香。
才摘下的豌豆吃到嘴里甜丝丝的,带了一抹草木的清香,对女孩们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张玉吃够两捧就不肯抓了,青叶见怪不怪,伸手抓了放到她手上,只要她手里一空就给续上。不论青叶说多少次在她家不用拘束,想吃多少都可以,小玉总是放不开,从不主动拿吃的。
两个女孩放开肚皮吃个溜圆,又拿出事先预留的一碗豌豆剥壳,清炒後当菜也是极好的。
等杏娘到家煮晌午饭时,青叶拿出两样豌豆献宝,杏娘笑眯眯夸了两个女孩,舀一碗煮豌豆要张玉带回家给爷奶吃。
晚上临睡前青叶趴在娘亲肩上咬耳朵,杏娘笑着点头:“你倒是个热心肠的,行了,我知道了,明早跟你云伯娘说一声,睡觉去吧!”
隔天吃完早饭,丛三老爷父子照例去田里春耕,杏娘母女忙着打猪草丶煮猪食。
直到太阳爬到半上空时,张玉忐忑不安的来到丛家,她也是忙完小叔家里的一摊子事才有空过来。
杏娘笑着招呼她坐下:“你先跟青叶玩一会,我已经跟你云伯娘说过了,等我把锅洗干净带你过去。”
张玉忙道谢,见青叶坐在小板凳上剥蚕豆,也搬了凳子过来帮着剥。她做事比青叶利索,手里忙个不停,整个人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心事重重。
杏娘转身倒洗锅水时瞥了一眼,安慰道:“你别怕,穿耳洞快得很,也不疼,一下就穿过去了。
你这个年纪照说迟了些,不过问题不大,大一点更能忍疼,只要不乱动就没事。青叶小时候穿过,青叶,是不是一点都不疼?”
张玉擡头满含希冀地地看着青叶。
青叶:“……”
她能说她当初哭得死去活来的麽,何止是一点疼,简直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