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娘倒是无此担忧,信心十足道:“她眼下就是给吓住了,等她真当上了女工,她就知道坐在屋里跟蹲在水田里的区别。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她又不是个傻的?”
“那她要是傻不愣登一时没想通……”丛孝嗫喏道,在媳妇虎视眈眈的逼视下越说越小声,直至嘴唇阖动,最後一丝气音随着口水咽下肚。
杏娘斩钉截铁果断道:“绝对不可能,我李杏娘的闺女不可能蠢笨成这幅模样。她要是真犯傻,打折腿我也得给她拗过来。”
男人欲言又止,到底不敢在母老虎头上拔毛,好半晌忧愁地叹了口气。
往日里何其爽朗利索的庄家汉子,碰到小闺女後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一颗慈父心肠打了好几个结,每个结缠绕一个解不开的愁绪,就怕哪里顾虑不到害了她。
……
为免夜长梦多,一等去刘记报到的日子,两口子不等天大亮就带了女儿去镇上。结果来得太早,刘家大门紧闭,街面上走动的小猫都没两三只。
无法,三个人只好先去李苏木在镇上的小宅子落脚。
李苏木也才刚起床,正捧了布巾洗漱呢,看到小姑一家喜出望外,当即就要出门买早点,被小姑父一把拉住。
小面馆的门板竖得笔直,炸油条丶油饼的老夫妻倒是早早开始张罗,酥脆的面饼子架了一摞高。烟熏火燎中焦香扑鼻,面果子的麦香愈发浓烈,馋得人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齐齐轰鸣。
他们来的路上已买好早点,只等人到齐就可开吃。
饭桌上李苏木叮嘱媳妇:“好容易小姑丶小姑父来咱家,晌午你置一桌席面,我陪姑父好好喝一杯。自打过年小姑回娘家,平日想见姑父一面属实不易。”
卫氏连忙应是,等一会她去街上打酒买鱼肉蛋菜。
杏娘打趣自家汉子:“他就是典型的神龙见首不见尾,钱没挣到,人也指望不上。”
衆人哄笑,丛孝由着媳妇拿他作筏子,淡定端起碗喝一口豆浆。
吃完早饭李苏木先走一步去医馆坐诊,丛孝也跟着一道出门去刘记打探消息。
杏娘两个收拾好碗筷打算出门买菜,杏娘还想带上女儿,被卫氏止住了。
“让她留在家跟我妹子一处耍吧,现在外头人多,挤来挤去一身臭汗,还是在家里歇着清爽。”
儿子昨晚上闹觉睡得晚,眼下手脚摊开成大字睡得香甜,一时半刻不会醒来,正好便宜她们出门。
她妹子小蝶是个喜好热闹的性子,嫌弃乡里枯燥乏味,琐碎无趣,一年中倒有大半光景住在姐夫家。
除开逢年过节回家点个卯留宿几宿,长年累月住在镇上陪姐姐过日子,浑似李家养了个小女儿。
李苏木向来豁达爽朗,些微小事从不计较,妻妹喜欢住在自己家那就住呗。加之媳妇有人作陪免生寂寞,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卫家两个老的更是把女婿当成半个儿,女婿愿意排忧解难养着小女儿,他们自是求之不得,拍手称快。
日常吃喝也就罢了,小闺女正是爱俏的年岁,梳妆打扮,四季衣裳,哪哪都是一笔花销。大闺女家境宽裕,接了小妹家去解闷打发光阴,也算为老父母解愁尽孝,是应有之义。
只李苏木亲娘老大不乐意,自家还没享用到儿子的孝敬呢,儿媳一家倒坐上桌吃起席面。
这事怎麽想怎麽膈应,他儿子又不缺妹子养活。
不说李家的那些堂妹丶侄女的,就是她娘家也不少表妹,怎地偏要养活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妹子?
好处白白叫卫家给占了,只想想心里就不得劲。
可儿子一家住在镇上,她就是想管也鞭长莫及,手伸不了那麽长。
卫家又精明丶乖觉似泼猴,但凡儿子丶儿媳回白水湾看顾老人,小姨子便回自个家看爹娘。
儿子一家回程时再顺路接了她家去,跟她没有半点想碰头的意思。
姜氏找不到由头发落儿媳,又不愿明晃晃跑去镇上闹出动静丢脸,一肚子火憋得好不难受。只说这个儿媳实在外向,偏娘家偏得着实太过,就差把她儿子家掏空了好补贴亲爹娘。
儿媳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孙子,且性子文静,不是个喜好搬弄是非的,姜氏起初是很满意的。
如今面上倒是淡淡的,若不是顾及儿子丶孙子的脸面,怕是连面子功夫都懒得敷衍。
卫氏心里未尝不清楚,可她也有自个的苦衷。忤逆婆婆只吃些冷眼罢了,她只当看不见,做好该做的事,让人挑不出理即可。
可若是没有顺着爹娘的心意,她娘定会跳着脚到她家闹腾,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到时面子丶里子全掉个精光,顺了哥情失嫂意,权衡利弊之下,卫氏只能罔顾婆婆的意愿,顺从爹娘的安排。
若是姜氏知晓儿媳心里的想头,怕不是会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敢情守礼之人要被拿捏,那泼皮破落户倒叫人忌惮上了,上哪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