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先说自己不是学医的那块料,我还当你扯谎找理由躲懒,如今看来还真没说错。你是不适合当大夫,你天生就是块做买卖的好料子,生就一根好舌头,死的都能给你说成活的。”
“那当然。”周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得地说。
“我自己擅长做什麽心里清楚得很,只可惜生不逢时没碰上好时候,若是让我抓住机会,指不定我能一飞冲天呢!”
李苏木哈哈大笑:“好好,我等着你一飞冲天,到那时我也能借机沾点光。不过眼下我倒是好奇你怎麽卖这些花生,若是卖得便宜了抵不上诊金和药费,你打算如何填补窟窿?”
“这个不劳你费心,山人自有妙计。”周邻一副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当我每天没事干专门往巷子里窜是为着什麽,还不是为了今天这种情况。农人生病吃药手头不宽裕是常有的事,可不能因为他们赊账,咱们两手空空回去不好交差啊!
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只要是田里的産出,我把这些东西的价格记得门清。他们拿不出现钱,总不能连田里的作物都没有吧,不论是什麽,我都能算出价来抵扣。
给他们的钱取中间价位,到时多卖了几文就当是我的跑腿费。至多打个平手,反正我不会亏钱,咱们俩也不愁报不了帐,一举三得,多好的事。”
李苏木失笑:“你呀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谁学的?但凡你把这些心思花一二分在医学上头,何愁日後挣不出一条生路?”
“嘿!我说苏木哥,你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呀!我这麽做都是为了谁,咱俩要再两袖清风回医馆,你信不信那个张老头的鼻子能翻到天上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属牛的,一天天哼唧个鼻孔呼哧喘气,横竖看咱俩不顺眼。技不如人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怎地还怨别人比他厉害呢,越比心里越失衡,我看他迟早要给自己气死。”
李苏木轻斥道:“别胡说八道,张老大夫德高望重,治病救人,行医问诊几十年,不是我等能比的。你在医馆可别嘴上没个把门的,人多眼杂,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它的少管。”
周邻无所谓耸耸肩,他才懒得搭理那个酸老头。
离着十里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酸味,怕是天天就着醋泡饭吃,简直是自找罪受,没事找事。
小巧玲珑的船儿在水面缓慢滑行,河岸两边的树木丶农舍在眼前渐次略过,清风扑面,飒爽飘逸。
自打多了这个小药童,李苏木的出诊轻松了不少,事事有人安排妥当,不需他操半分心思。
就连在医馆也顺当了很多,小少年是个圆滑乐观的性子,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医馆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谁都能跟他唠两句,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对此李苏木是极其服气的,这种天赋不是一般人能拥有,他就做不到这样如鱼得水,来去自如。
小孩儿在医馆混得开,他也跟着讨喜,以往遇到的那些推诿丶刁难依旧存在,但是多少有了些转圜的馀地。
不像之前那样滞涩丶难堪,他也学到了不少人情世故,为人处世不再那麽呆板丶耿直。
不得不说,他爷爷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这个小药童选的着实好。
“不过……我确实要跟你道一声谢。”过了一会儿,青年明朗的声音在水面飘荡,“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承你这个情。”
“哼!”少年傲娇地哼一声,抿着嘴角摇晃船桨,身子规律地前後起伏,小船儿悠悠前行。
青年惬意地闭上眼睛,任由清风拂面,水汽萦绕。
脑海中不由想起爷爷的训诫,事缓则圆,人缓则安,他不着急。左右他还年轻,时日还很长,他不用着急,慢慢来。
……
青叶才走出刘家别院大门就听到熟悉的喊叫声,她擡头望过去,走近了问:“怎麽是你来接我,我娘呢?”
周邻随手接过她肩上的包袱,一边护着她往外走,一边回道:“有人接你还不好,七婶在家给你做好吃的,回家了就能吃上,咱们先去坐船。”
周老爷子在船头摇桨板,船上坐了六丶七个回乡的农人,两个半大少年选了船尾的角落坐下。
周邻把手上一直提着的油纸包递给女孩:“给,趁热吃吧,还是热乎的。”
女孩惊喜接过,解开麻绳,“你还买了早点呢,什麽时候买的,我怎麽没看到?”
少年懒洋洋杵着下巴,“去接你的路上顺路买的,你喜欢吃什麽,我下回看看有没有卖的?”
“我不挑食,都爱吃,不过有肉最好。”青叶拿起一张锅盔一分为二,一半递给男孩。
“我已经吃过早饭,你自己吃吧!”
青叶不理他,径直把面饼放在他手上,“吃吧,这里还有包子丶油饼,你买了这麽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男孩一愣,笑了笑拿起饼吃起来,半大少年的胃就是个无底洞。
一日三餐只够填个半饱,塞多少都装得下。食物对于他们的唯一功能是填满叫嚣的五脏六腑,好不好吃倒在其次。
即便是吃饱了才放下碗筷,下一刻有食物摆在面前,照样能消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