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女孩瘦伶伶成天饿肚子,老头时不时接济她两个鸭蛋,一把吃食点心,左右他不用养家育儿,手上积蓄颇为厚实。
小姑娘自小到大哪里见识过人间温情,冷眼漠视倒是如影随形,从此把老头当了亲人看待。
老头去河沟边放鸭子,她就提了镰刀丶篮子在一旁割草,亦或牵了牛绳坐在一旁看鸭群觅食。
小时还没什麽,及至小姑娘快到及笄的年岁,两个竟然産生了异样的情愫。
有一回两人搂抱在一起时叫村里媳妇子发现,偷摸知会到她後娘耳边。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她後娘本就是个混不吝,当场暴跳如雷,带了男人丶儿子跑到老头家里一通打闹。
把个小屋打砸得不成个样子,锅碗瓢盆摔得粉碎,桌椅板凳也拆得稀烂。
不仅如此,等老头回到家时,几个男人围着一顿拳打脚踢。若不是村里人看不过眼,怕闹出人命上前劝架,老头怕不是要命丧当场。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连隔壁村都听说了只言片语,英娘也是回娘家时听她嫂子说的。
“我向来瞧不上那等泼妇,不是自个生的就当根草,有本事别嫁到这家来啊!不成想她这回倒叫我刮目相看,小姑娘受了欺辱,她这个当後娘的没有袖手旁观,撸袖子就跟人干仗。
就这一点而言,我还是挺佩服她的,不是个缩头乌龟,还算是有点子气性。”
杏娘气愤填膺道:“要我说还是便宜了那个老光棍,这样的老色胚就该打死了事。
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就这样叫他给糟蹋了,便是送官也不为过。也就是我们这里离县城远了些,要不然很该把他送去官衙打板子。”
“谁说不是,我也跟我娘这麽说,我娘说不能报官,还说最好私底下解决……”
“啊,为什麽?”杏娘满是不解。
“这样的坏种留着做什麽,等着过年吗?人小女孩年岁小不知事,他一把年纪,黄土都快埋到後脖颈了,他还不晓事?我要是在现场非得要他半条命,打不死他我不停手,打死了活该。”
英娘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我娘只是摇头叹气不肯多说,这才想到跟你们说道一番。”
云娘眉头紧皱,打断两人的对话:“那个女孩现下怎麽样了?”
“没怎麽样啊!”英娘如实回答。
“那个坏老头虽说确实该死,可也不能真的把他打死了,好歹是一条人命。最後由村里人说和,老头赔了她们家一大笔银子,怕是棺材本都赔掉了。
好在老头还没有丧尽天良,小姑娘没叫他得手。她们族里的老人看不过眼,寻了一处人家把她远远地嫁了,那笔赔偿置办了嫁妆。
她後娘还不高兴了好一阵子,可大夥都说她也不是个好东西,黑心烂肺的玩意。族里老人敲打了她几句,她到底不敢太放肆,自个在家打鸡骂狗了好些天才消停。”
云娘长出一口气,庆幸道:“好在小姑娘还没有糊涂到底,不幸中的万幸。如今虽说嫁得远了些,可她娘家本就靠不住,远近倒是无所谓了。
日後长大经了人事,定会想通之前做的糊涂事,幸好离得远无人之晓。等她有了小家自会安稳度日,她亲娘在地底下才能安生呢!”
杏娘疑惑地问:“那为什麽大夥都骂她後娘心肠狠毒,家里的女孩儿叫人欺负了,难道不应该打上门去出一口恶气吗?难道还要眼巴巴生受着吞下苦果,这般窝囊无用活该叫人欺负死?”
英娘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无辜的神情如出一辙。
云娘叹一口气,停下手里的针线,这两个还是太年轻不晓事,“我且问你们,将将长成的小姑娘是有个好名声重要,还是像她那样传出丑闻的好?”
“这还用问?”英娘理所当然道。
“自然是名声更要紧,可既然已经做下错事,再是後悔也是无用。还不如把人狠狠打一顿,为自家姑娘讨回公道,也能叫旁人知晓她们家不是好欺负的。”
“错就错在叫旁人知晓这上头。”云娘神情严肃,斩钉截铁道。
“最先发现的那个媳妇子尚且知道要避人耳目告知她後娘,这个後娘忒不是个东西,非得大张旗鼓闹腾得人尽皆知。小姑娘名声坏了,她们家能得什麽好?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即便要给自家人做主,大可暗地里悄悄行事。私底下把老东西打死丶打残废,外人不清楚缘由无从猜测,女孩儿的名声还是好好的。
眼下虽说为了以绝後患把小姑娘远远地嫁了,可这世上的事哪里说得准,日後若是叫夫家知道了又是一桩磨难。
这个後娘自以为抓到了把柄,殊不知她那点龌龊心思打量谁不知道?她自个的名声反而更坏了,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杏娘两个眉头皱得死紧,细细思索云娘的话,越想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错误既已铸下,与其一门心思打人出气,远不如深思熟虑为小姑娘的前程着想。
私下里怎麽样都行,明面上很该不显山不露水悄悄把事办了,如此才称得上为儿女之计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