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半晌,皱着眉头深思熟虑,久久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三房的人屏声静气,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扰了老爷子的思绪,叫他一下子火冒三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们一干人等轰出去了再说,也省了繁琐。
李老爷子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豁然开朗,他笑吟吟擡起头对钱氏道:“你们不是想我不追究放你们一回,其实也不难。我有个好主意,只是需要你的配合,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不知怎地,钱氏的後脊梁窜起一阵凉意,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勉强扯动面皮,想露出一个欢欣的笑意,无奈心里凉飕飕的实在笑不出来,脸盘僵硬得仿佛涂了一层面粉壳子。
“您……您老只管吩咐,我一定办到。”
李老爷子的笑意更加浓烈:“既然咱们都管不住老三的那两条腿,那不如想个一了百了,以绝後患的好法子。
我看这样好了,下次……若是发现他进了赌坊,或是有人看见他在赌钱,我也不管他是去找人还是耍着玩,我要你把他的两条腿给敲碎了。”
他压低身子,紧紧盯着钱氏的眼睛,强调道:“听清楚了吗?
是你亲自动手,敲碎他的膝盖骨,上夹板也没用的那种,让他彻底成个只能整日躺在床上的废人。怎麽样,你能不能做到?”
钱氏满目惊惶,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爷子,语不成句:“我……我怎麽敢,他是三房顶门户的当家汉子,我不能……”
自古以来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别看她这些日子在家里作威作福,甩起耳光来把男人当个仆人还不如。
但这也只能关起门来在家里打,出去了还是要装出一副低声下气,百般忍让的模样。
免得她男人被人说夫纲不振,叫个婆娘给拿捏住了,堕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
“有什麽不敢的,我是他老子,我说可以你就能抡起棍子抽。打残了算我的,只要我不怪你就没人敢指责你。
打死了也不怕,死了更好,我发善心做好事给他念经超度,还能出钱把他埋了,大夥皆大欢喜。”
李老爷子越说越兴奋,仿佛下一刻他的三儿不幸早逝,家里准备挂白幡擡棺了。
而他的好三儿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一脸绝望,混乱中眼前好似出现一个漆黑的深坑,他负隅顽抗,脖子後仰硬挺着身子不往下掉。
突然背後伸出一条腿,“噗通”一声,大力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怎麽样,我这个主意天衣无缝吧?”李老爷子自说自话,激动莫名,好似美好的愿景就在前方。
“简直妙不可言,好极了,你如今就两个选择,要麽今天晚上拿过族谱,把你们这一房一笔划掉,明天早上告知村里。
从此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要麽,你信守承诺,一旦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有丁点苗头,你就一棍子结果了他,如何,你好好考虑?”
“我……我不行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怎麽敢……”
钱氏左右为难,眼底的挣扎显而易见,然而谁都可以看出来,她心里的秤杆已经偏了。
只见她时不时瞟一眼李老三,心虚丶窃喜皆而有之。连她自个也说不清,是害怕多一些,还是能堂而皇之地当家作主多一些。
这可是老爷子亲自下的命令,比皇帝老爷的尚方宝剑还管用,上可降妖魔鬼怪,下可斩奸臣贼子。
任是谁也不能说她牝鸡司晨,抢了男人的脸面,往後她就是三房垂帘听政的“太後”了?
看出她的踌躇不定,李老爷子再下一剂猛药,“你万事不用担心,有老头子我在後头担着,一切後果我来承担。
再者你要是做得好,老三不在外头惹是生非,我们老两口都感激你。逢年过节要你娘给扯身布买个点心什麽的,都不是问题,就当是你的酬劳。”
心念电转间,李老爷子又想到另一起由头:“前些日子听说你跟亲家公闹了点矛盾,眼下还叫着劲呢。
要我说亲父女哪有隔夜仇的,改天挑个好日子,我做东请亲家公来家里喝一杯薄酒。见了面说开就好了,依旧是嫡亲的贴心女儿,等初二你回娘家,你帮我带个话,亲家公的心结不就解了?”
如果说前一条听得钱氏心花怒放,後一条简直说到她的心坎上,今天晚上团年,过了明天就是回娘家的日子。
她往常都是神采飞扬,风风光光回娘家当尊贵的姑奶奶,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结果今年因着借钱的事,她爹娘到现在还不待见她,放话说就当没这个女儿。
到了初二家家户户的婆娘往娘家跑,她却无处可去,这面子可往哪里搁?
这确实是实打实的,头等大事,毕竟时光不等人,只剩一天的功夫了。
钱氏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发亮,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还真别说,如同被佛光普照点化了的信徒,大脸盘子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李苏木好似牙疼病犯了,龇着牙花子直抽抽,一脸无语地擡头望天:嗯,屋顶打扫得真干净,纤尘不染,连根蛛丝网都没有。
他爷爷这幅坑蒙拐骗,软硬兼施的面孔真的好麽,是不是有些太不地道了,这摆明就是找了个大冤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