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妹懒洋洋坐在椅子上,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一声。
“姐姐怎麽说到我的头上来了,当初姐夫能看上姐姐,不也是你跑去河边买菜被姐夫看在眼里,才得了这麽一桩良缘。怎麽,如今姐姐日子过得舒坦,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你……”卫氏一片好心喂了财狼,气急败坏道。
“你能跟我比?那时爹娘忙着田里的出息,我去河边买渔船上便宜的鱼虾,跟人赤红白脸讨价还价,就为了便宜三丶五个铜板。若不如此,咱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
“好了,好了!”卫老娘插在中间打圆场,挥手赶小闺女回房。
“你姐好容易回家一趟,你跟她吵什麽?前两天不是才跟我说,家里住着太闷,还是镇上舒服。
你要想去镇上就得巴结讨好你姐,你怎麽还跟她吵上了呢,她也是为了你好。”
卫小妹气闷地扭着身子回房,讨好她姐也没用,她姐这大半年跟吃错了药似的,天天逮着她做女工丶做家务……
从早到晚做个没完,她才不会蠢得跑去镇上自讨苦吃,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
但是在家里也很烦躁,之前住在镇上时,後门河边上也是船来船往。她去河边清洗衣裳,碰见最多的是各村里的农家小子,偶尔也会搭上几个镇上的富家公子。
如今回了乡下老家可倒好,来往的全是晒得黢黑的泼皮猴,连个长相周正的都没有,更别说富家少爷,跟镇上不可同日而语。
可她姐要是跟手跟脚死死地拘着她,便是回了镇上也没用,所以卫小妹的火气才格外大,连她姐的面子情都懒得装了。
卫老娘目送小闺女回房的背影,转过身凑近大女儿。
“怎麽样,姑爷可有说你大侄子什麽时候过去医馆?若是定了日子,咱们也好提前收拾准备,这衣裳被褥的就算了吧,左右你这个当姑姑的不会亏待自家侄子。”
见大闺女擡眼看过来,她连忙解释。
“是这麽回事,按理说药童吃住是在医馆,可我这不是想着住在外头多有不便,吃不饱睡不暖的,哪有亲姑姑家舒坦?左右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又没有便宜外人,你说是吧?”
卫氏自嘲地轻呵一声,“娘,您先别忙活,您女婿说他做不了主,他……”
“什麽?”卫老娘勃然大怒,气冲冲打断道。
“你是怎麽做事的,连这麽点小事都做不了?姑爷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堂堂医馆里唯一的大夫,有什麽事是他做不了主的?
这明摆着是瞧不起卫家,瞧不起你,没有把咱们这一大家子放在眼里。你看着吧,这要是换个姓李的小子,你看看他会不会这样百般推脱?指定跑前忙後,早八百年就给安排妥当了……”
卫老娘滔滔不绝,大发雷霆,骂了半天却发现大闺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慌乱辩解,手足无措。
平静的面容如一汪清泉,睁着一双明亮如雪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卫老娘没来由地心里有点发慌,讪讪地停止了喝骂,可又不甘心就这样低头,临了还要找补两句。
“……我都是为了你好,娘家有人你的腰杆子也硬气,是吧?”
卫氏没有说话,嘈杂的叱骂戛然而止,高亢的尾音还在堂屋里回荡。
屋子里一片死寂,因着方才的慷慨激昂,此刻的无声更显空旷。
卫老娘皱着眉头挪了挪屁股,格外不适应,她大闺女怎麽跟变了个人似的,哪哪都叫人不习惯。
突然一声轻笑响起:“娘,您老人家着的什麽急呀,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
您女婿说他只是个看诊开药方的,医馆里的杂事管不着。等他碰见沈家大爷提一提这事,不过沈家大爷现在去了府城,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那……那要等多长时间?”
尽管仍有些许不适应,可这是关乎家里的大事,卫老娘迫不及待追问。
卫氏捋了捋衣摆,漫不经心道:“这就不知道了,之前沈家大爷去府城的归期不定,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沈家在府城有宅子,府城住得舒坦回乡里就少了。”
卫老娘皱眉不满:“怎麽这麽久?不就是姑爷一句话的事情吗,搞这麽复杂做什麽?
要不让姑爷写封信去问问,沈家大爷忙的都是大事,哪有空搭理这些个犄角旮旯,要我说……”
正说的起劲,眼见大闺女提了桌上的一个油纸包站起身。
“你这是……要去干什麽?”
“上次娘说爹夜里腿脚抽筋疼得睡不着,我买了些糕点回来给爹补补身子。
前些日子听大堂嫂说大爷爷也有这个毛病,我既知晓了,少不得过去看一回。这些点心给爹留一份,另一份我拿走了。”
卫老娘万分不舍:“你傻呀,这可都是真金白银买的,怎地白白送给外人?左右邻居送两把菜也就是了,谁家阔气还送镇上买的点心?要不都留在家里吧,我给你去菜园子里扯两把菜苗……”
卫氏根本不搭理老娘的啰嗦,花了银子就要落到实处,自顾拎了点心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