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一定要带上姜眉,却也为了一桩私事。
手下的人探听到了有关姜眉一位妹妹的线索,知情之人就在北边。
顾元琛看着姜眉垂眸落泪,在他面前无声哭泣着,喉间格外紧涩,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别多想了,只待时机成熟,本王许诺,定会让你成功报仇。”
他没注意到,这不是一句该从薄情冷酷的敬王爷口中说出的话。
他不应该给谁什麽承诺,是车内闷热,他一时昏了头,说了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之後直至出城,姜眉也再没发出一点声响,顾元琛要她倒水,递拿东西,陪他下棋,她都一一照做。
他偷偷瞧了她几次,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懂这个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什麽。
与她处在这狭小逼仄的马车里,顾元琛从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如此想了解一个人的全部过往。
他再三提醒自己,当初留她一命,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
出了京城,行至官道上,风雪加紧,唯一一点晴朗的日光蔽散,车马几番陷在低洼处,几番折腾,还未至下一处馆驿,已然人困马乏。
顾元琛命衆人休整,也寻了个理由让姜眉下了车,叮嘱梁胜等人看紧她。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信任姜眉,担心她会自己偷偷逃跑。
心中担忧阿错的安危,姜眉本就心情郁结,与顾元琛同处一车久了,便更觉得烦躁,。
一心想着往僻静处走,还未走远几步,一柄冷刃已然架在她的颈侧。
梁胜虽不喜姜眉,但是绝不会不遵从顾元琛的命令。
“你想去哪儿?你最好老实点。”
这几日顾元琛有意让梁胜带着姜眉熟悉顾元琛的秘卫如何行事,梁胜自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为难姜眉的机会。
只是姜眉偏偏是块冷硬骨头,一点错漏也挑不出,一点棱角也不容磋磨,梁胜并没得到几分得意。
特别是姜眉震飞他手中的刀,将他掀翻在地的时候。
这女人用树枝在雪上对他写道:“康义被我杀了,是因为他武艺不精,没有打过我。”
那时,梁胜才大约明白了王爷将这女人交给自己看管的原因。
姜眉知道他和康义一样是忠心的傻蛋,不想和他争执,用手指了指远处一间破败的山神庙,两指移开了刀尖。
“你——”
梁胜正欲上前拦她,便嗅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夹杂着血腥气和焦糊冲人鼻腔,恰是自那山神庙飘来。
姜眉伤愈不久,反应稍慢了一些。
她本是想避开梁胜随手一指而已。
两人到了山神庙门口,腥臭之气更甚,熏得姜眉不禁有些头疼,不知为何,她自心底産生一种难言的抗拒。
梁胜看周边雪地脚印尚新,屋中却有隐隐烟气,欲要上前查探,可是身边还跟着个姜眉,让她走在前不好,留她在门外看守又怕她逃跑。
好在姜眉替他做了决定,先一步飞身上了屋檐,又招手示意梁胜来看。
山神庙年久失修,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大致可窥见屋内全貌,屋内生着一小堆火,炙烤着什麽东西。
隐隐能瞧见,一旁靠墙的地方坐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
“你认识这两人?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见到姜眉眉心紧蹙不停摇头,梁胜翻身而下,推门便入,却着实被屋内情景震骇,下意识退到了门外。
墙边躺着的是人不错,可是那炭火中烤着的,屋内暗处零散散堆着的,又何尝不是人呢?
腹中虽感到一阵翻江倒海,梁胜还是强逼自己保持理智,拦下了跟在身後的姜眉,进屋为那惊慌呜咽的二人松绑。他忍住不去看那黑红的人骨,脊背却忍不住阵阵生寒。
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屋内多留。
姜眉嗅到那气味时,便已猜到三分,她不想看那种场景,乖乖留在屋外,恰好遇到了外出捡拾柴火归来的人贩子。
收拾这些杂鱼,对于她来说并不费力。
只怕当朝天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京城郊野,天子脚下,已经有人买卖妇孺作米肉而食。
被救下的一老一少两位女子自言都是被家中人卖给贩子,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四日有馀。
四日来已有五人被宰杀卖做米肉,二人本以为今日便是死期,却不想得姜眉和梁胜而救。
只是想来二人这几日如同活在地狱之中,除了跪在两人面前不停谢恩,也再无别的神色,恍然麻木,已然如待宰牲畜。
两人压着两个贩子,带着被救的两个女子面见顾元琛禀明此事。
按照他的吩咐,梁胜问清了两个贩子的来历,是否有其他同夥,以何处为据等诸多详细。
大周开国已有律法,鬻人而食,买卖同罪,皆处腰斩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