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错笑了笑,便似是做错事一般,将头低垂下,胸口那道几乎贯穿身体的伤疤隐隐作痛,比数月前被利剑刺破时更甚。
若非是当日,若非是当日……若是他武艺再精进些,那一日逃了仇人设伏去帮阿姐,怎会是如今的结果!
一滴泪凝在鼻尖,他压抑着自己的啜泣,只感觉到每一下心跳都钝痛着。
自得知阿姐身在行宫,纪凌错便下定决心,无论这皇室宫闱是刀山亦或火海,他都要闯一闯。
他要见到阿姐,好不容易寻得一人可以帮他,却还未等他准备万全,就听到了阿姐小産的消息。
皇帝强留她在那四方的狱庭,却不肯让她做一个母亲。
他最爱的阿姐,他放在心尖上视若珍宝的人,就这样在他见不到的地方,被旁人利用磋磨,受尽凌辱。
而她饱受苦痛的那个晚上,他还在与人缠斗,才刚刚寻得一个能接近行宫的机会。
他怎麽又不在她的身边呢。
三日前他终于与姜眉重逢,看到姜眉被摧残成了活死人一般的模样,那些找寻的艰辛,错过的痛悔,听闻她受苦时心肝焦灼,悉数化为了怒火。
只是他也变了,他成长了,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谋划,只为了阿姐。
“阿姐,还是被你猜到了,我还想着,看你什麽时候能发现,以为自己能多隐瞒几天呢。”
纪凌错说得极为轻松,似是两人童年时在玩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那个时候两人还都是孩子,只是前一年纪凌错还需踮起脚才能与姜眉一般高,第二年开春,个子便已超过她一个头了。
姜眉的言语与她一般破碎,只是压抑着音量,一声声叫着“阿错”,心疼地用手捧起他的脸。
这样燥热的天气,长时间覆着那密不透气的□□,纪凌错自小白净的面上泛着细密的红疹,其上更有一层刺人的薄汗。
姜眉说不出话,只用衣袖为他小心地擦拭着,抚着他眼底的疤痕。
纪凌错摇摇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拥入怀中。
手臂环过她的背脊,顾元琛王府时还能算得柔软温热的肌肤,如今隔着密厚的衣衫触碰,却也只能感受到嶙峋骨痕。
那麽瘦,比他看在眼里所设想得还要单薄。
纪凌错抱得很紧,却又分寸小心着,担心伤到了阿姐,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煨热她,想要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让她确认此时的激动之情。
这不是梦,他在无数个命悬一线的日子里所思所想之事终于实现了,他找到阿姐了。
姜眉哭着问道:“阿错,你为什麽不与我相认呢,为什麽你来了,却不与我相认呢……那日我看到你的身形,便觉得是你,我以为今生再也无缘见到你了!”
纪凌错细心安抚着,在她额角用微弱的力度吻了吻。
“因为……因为我知道阿姐受了许多苦,这些时日正伤心着啊,我怕阿姐看到我的脸伤心啊。”
还是那样仿佛没有一丝烦恼的语气,甚至含着笑音。
“先前我没有把阿姐从敬王府救出来,害了阿姐,那时只觉得心如死灰,後来……後来还有许多事许多事发生,我日夜都担心那是永别……後来我想通了阿姐的话,我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谁,我知道阿姐不想看到我的脸。”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阿姐,我知道我身上流着褚盛的血,此事我知道了,你不必一个人压在心底了。”
“我知道你有多恨褚盛,我也恨自己身上流着这种人的血,觉得自己不如死了干净,我不怕死,我只怕你厌恶我。”
姜眉声音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跌碎在他的胸前,心碎地否认着:“不是的,不是这样,我怎麽会嫌恶你呢——”
“没事的阿姐,今後我们再说,我既然来了,就是来寻你的,我会带你走,我先想办法救你,我来了。”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