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桐气若游丝地恳求道:“王爷,求您!求您不要掀开……”
她病入膏肓,说话早就没有气力了,那声音虽小,却仍在努力保持着昔日的婉柔。
顾元琛听着这哀求,当即放开了手,依言上前一些,坐在了她榻边。
“本王答应你。”
“王爷,妾身记得的,此前您多次来看望,可是妾身都不曾见您,让您不快,求王爷莫要怪罪。”
一只枯槁的手探出来,轻轻地覆在顾元琛的手背上。
这曾是一双抚琴弄弦的纤纤玉手,如今却干瘦如柴,黄黯无光。
“本王不曾怪你,你放心吧。”
顾元琛想起此前数次来探望,都被拒之门外,他以为是琉桐因姜眉之事怪他薄情,自是没有怪罪之意,可想起时不免叹怨,更是不解。
“不想见就不见,今日可还有什麽话要说,还有什麽未了却的心愿,本王定会为你做到。”
“不,不是的!”
琉桐艰难地擡起身,也不要搀扶,努力地向他靠近。
她低低哭泣起来,身子在纱帐子後颤抖飘零。
“我想见王爷!”
“想见您的……自那年得王爷相救,妾便无有一日不想陪在您身边!王爷,妾求只您一件事——”
“本王答应,你直说便是。”
“求您,妾身好怕……求您陪妾身这最後一时吧。”
顾元琛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喉间却哽咽无比,示意小莹托捧起琉桐的手,自己亦轻轻回握。
“好。”
帐内的人终于笑了一声,将身子靠近小莹和顾元琛,带着满足的哀意说道:“王爷……妾身并非是不愿见您,只是知道自己这身子医不好,日日憔悴,不想让您看见妾身今日这幅模样。”
“其实……人心里自己是清楚的,当年下了那大狱,熬了那麽多大刑,即便是出来了,妾身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死人了,那时身上只知道痛,也能想到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
顾元琛心头一震,手也随着琉桐的身子战栗起来。
“都是那狗贼害我们至此!”
琉桐突然激动起来,不甘地说道,声声泣诉。
“可是……可是能陪在王爷身边,便不觉得可惜。”
“妾身知道的,您对妾身并无男女之情,您是大周的敬王爷,妾身卑贱,也不敢痴心妄想,当日您婉拒之後便放下了……今日,本不该以此做胁,强让王爷百忙之中抽身来见妾身这将死之人!”
琉桐将汗湿的额发抵在顾元琛腿边,依恋地说道:“可是妾身想您,实在放不下啊……”
“本想着留书一封给王爷用以诀别,想让王爷永远只记得我从前的模样……可是,当真要到了这一时,却顾不得许多了。”
顾元琛轻拍着她的手背,温声道:“非你是你配不上本王,莫要这样想,本王什麽都不算,你的心意本王也知晓。琉桐,当年本王的确无心情爱,这份情意,本王只有来生再报了。”
“不,王爷,妾身不要您报答……有您这句话,黄泉路上足矣……”
她喘息片刻,声音忽然清明起来。
“只是,还有些事要与您说,王爷……”
顾元琛认真听着,小莹会意钻进纱帐将琉桐轻轻扶靠在自己怀中。
隔着纱帐,好似是能看到她无有遗憾,浅浅地笑了。
“您是这世上最好的人,琉桐此言并非是以情为偏私,而是当真仰慕……可也求王爷听我这将死之人一句劝解吧。”
“王爷,莫要再为前尘往事伤坏了,终究只会伤了自身。”
她费力地抚过他的掌心,字字恳切:“王爷有一次饮酒,醉後说了许多往事,有关太後娘娘的,先皇後的,陛下的……妾身也听说一些,便下得了,可是终究不知道如何劝解您,人总各有心伤之事。”
“若是,若是总为前尘痛楚执迷,只怕会看不清眼前之人,眼前之事,此後遗憾错过……便弥补不得了!”
顾元琛心头震颤,应允道:“本王都记得了。”
琉桐微微颔首,刚要拭泪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小莹一声声唤着她,她才缓过气来,又强撑起身,握紧顾元琛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