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英在京城亦有一处宅院,只因尚未修缮完整,便是在王府内办的婚事。
吉日良辰,敬王府一改数年来的昏寤沉寂,披红挂彩,廊檐之间处处布置红绸,就连庭中尚枯着的花树,枝头也被系上彩縧。
顾元琛静立阶前,仍是一身玄色常服,却难得穿了一件锦纹的暗红外袍,算是应和了今日的欢喜。
他仰面望着高处飘摇的红彩,目光却忽有些恍惚,不由得将手按在心口轻抚,缓解那不知名的刺痛。
若有婚事,他的敬王府竟也能装点得如此欢欣喜庆。
他也曾在心底偷偷设想过这般景象的。
顾元琛不知想了多少个日夜,盼望在那年北伐功成尘埃落定後放手一切,迎娶眉儿,让她风风光光地做他今生唯一的敬王妃,带她去东昌,去游历山水。
物是人非,造化弄人。
罢了。
洪英与魏青被衆人簇拥着行来,顾元琛才要避让开,却与宗馥芬一同被拉着强坐到了主位之上。
“这如何妥当?本王与公主同他二人是平辈!”
傧相笑着打圆道:“王爷,公主殿下请放心,并不碍事的,洪三爷和魏姑娘堂慈皆已仙去多年,您二位既是促成良缘,又是这满屋中最尊贵的,只当是帮他二人走个过场,全他二人一番心意。”
“错了错了!您喊错了,如今可不是魏姑娘了,是魏夫人魏娘子了!”
旁人有心凑趣,一番妙语惹得满堂欢笑起来。
顾元琛和宗馥芬也只好坐下,看了对方一眼,神色微动,而後才看向身前的一对新人。
“我与七哥只坐一坐,等下万不许真将我二人当作父母叩拜。”宗馥芬淡淡说道,看向一身喜服的魏青,浅浅笑了笑。
魏青一直不语,却忽然“坏”了礼节,出声笑道:“公主和王爷是我二人的月老红娘,如何拜不得。”
“你看看,新娘子都不羞,新郎官耳根却这样红!”
洪英穿了一身大红吉服,平素冷毅紧促的面庞上,竟也透出几分难得的紧张局促。魏青披着盖头看不见面容,身子也有些微微僵直,手指紧攥着红绸,透出了女儿家此时的羞怯与不安。
平素最是沉稳干练,不茍言笑的一对人,此刻在衆人善意的哄闹与促狭下,竟也流露出几分笨拙的青涩。
宗馥芬凝望着魏青,忽呢喃着说道:“这二人也是不易,有些女子三十四岁都能做了祖母去,可青儿却才成了亲。”
“终归是他二人有缘。”顾元琛亦轻声道。
“嗯。”
……
“洪三爷,我们新娘子好不好看?你怎麽头也不转,是不是不敢看了!”
“魏姐姐,快让洪大哥作首诗来听听,若是做得不好,今晚就不让他掀你盖头!”
喧闹声,哄笑声盈耳,顾元琛与宗馥芬面上也都带上了几分浅笑,可若细看,却又只见伤怀。
看着洪英小心翼翼伴着魏青的模样,顾元琛不由得无限思遐。
皇家婚礼虽更隆重,却也应是如此时一般欢喜的,他和眉儿若是也能有此日,他定也能做好。
甚至他痴想,若眉儿今日也在,她又会是如何神情?
应当是此时不动声色安静看着二人,之後夜里忽然提起一句:“他们今日害羞了。”
思绪如潮,几乎要将他淹没在恍惚中。
原说定了,他与宗馥芬非是来充二人的长辈,可礼成之际,顾元琛压下喉间翻涌的涩意,不由自主地对洪英说了一句:“你们二人不易,今後更要惜福,珍惜眼前人。”
宗馥芬亦有些哽咽,说自己盼望魏青今後馀生幸福。
不过是见你所愿得偿,心有艳羡,说是劝你祝你,却是反复叹息自己,空馀长恨罢了。
王府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人下马,步履沉健,由远及近,威压迫人。
顾元琛率先注意到了来人,示意勿打扰衆人,叫那侍卫到廊下来禀。
“不知王爷府上有喜事,卑职唐突了。”
才看清敬王府中有人办婚事,那侍卫略缓和了一些态度,随即正色道:“陛下有旨,宣王爷即刻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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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反复删减了好久,後面一部分还是觉得写得不太满意,今天先单更3000,明天三更补上9000(努力ing)